不一会儿,村长回转,身后是王二河,刘氏并未跟来。
王二河拿秤去称死鸡,一个劲儿给闻秋道歉,“他顾二娘,实在不好意思,往后我一定好好管教她,你别放在心上。”
“嗯。”闻秋淡淡应了一声,她不准备以德报怨。
母鸡过秤二斤九两,市价是六十二文一斤,就是一百八十文,王二河把钱数给闻秋,极为肉疼,他给闻秋干的十多天活都白干了,昨天才拿到一百六十五文工钱,今天给出一百八十文去。
闻秋接过钱,又一次给王村长道谢,“多谢王叔为我主持公道。”
“不用客气,村长就是做这些事的。”王村长说不清啥感受,他本来对顾二媳妇有些成见,但却讨厌不起来。
闻秋准备回家忙自己的事,出门遇上王铁牛媳妇赵氏带着孩子去下地,赵氏狠狠剜了闻秋一眼,没有给闻秋什么好脸色。
虽然王铁牛动不动打骂她,但怎么说都是她丈夫,她心里怪闻秋害王铁牛蹲大牢服徭役,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辱。
闻秋不是第一次接赵氏的眼刀,已经习以为常,既然赵氏不愿意搭理她,她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闻秋找鸡第二天,村里人都在传,王二河终于硬气一回,把他家那个泼妇婆娘狠狠教训了一顿,刘氏吃了教训,不像以前那样气焰嚣张,好些天不出门,出门都低着头。
经此一事,闻秋觉得猪关在院子外面好像不全,晚上她在屋里睡觉,别人来把她的猪牵走她都不知道。
便寻思着喂条狗来看家护院。
狗一年有两次发情期,一次是三月到五月,再一次是九月到十一月,怀孕时间三四个月左右,现在七月,正是狗下崽的时节。
闻秋开始四处寻访,在下村刘家找到了勉强满意的狗崽,在土狗中来说,这条下崽的母狗骨架算得上大,狗崽子应该也能继承母狗粗壮的基因。
狗崽子不算值钱,闻秋花三十文就可以去窝里随便选。
但是现在小狗才出生几天,还没有睁眼,软叽叽四小只,喝奶都靠摸索,不能离开大母狗。
闻秋跟主人家说好,等狗崽子长大一些,断奶会吃东西,她就来选一只。
七月下旬,顾云山要出发去府城参加院试。
院试三年两考,避开了三年一考的乡试,乡试又称秋闱,于子、卯、午、酉年的八月到省城去考。
而院试,逢丑、寅、辰、巳、未、申、戌、亥年在府城应试,由各省的学政主持监考。
学政一般常驻省城,是由皇帝钦派到各省主考乡试的翰林官员,主考完乡试便留在当地任职,任期三年,直到下一次乡试新的主考官来接替。
在任职期间,学政要依次去所辖各府城主持院试。
青山县背靠皇城,却隶属安临府,从县上去安临府,是走与皇城相反的方向,路程比到皇城还远。
不过这个路程是指抄近道,从怪石嶙峋的小路翻过几座大山,只能靠双脚走,走个七八天能到皇城。
而去安临有官道,道路宽敞,可以坐牛车驴车前往。
从安临府城到皇城自然也是有官道的,只是相对绕路。
若从小路翻山前往皇城,双脚走七八天能到,若乘马车驴车走官道去皇城,人倒是轻松了,但从青山县到皇城要二十来天。
安临府的院试排在八月初八举行,顾云山七月底就要出发,提前到府城休整一二,保持最佳状态去应试。
临行前夜,崔氏准备了许多干粮塞进包袱,就怕顾云山在路上挨饿,千叮咛万嘱咐,让顾云山一定要注意身体,收好银钱,拼尽全力去考,一定要考个秀才回来,光耀顾家门楣,让她扬眉吐气,叫张氏彻底闭嘴不能再来挤兑她。
顾云山幽幽叹气,“娘,这些话你从年前就说到现在,我已经铭记于心了。”
顾云山压力不小,虽然他并不愚钝,苦读十年四书五经滚瓜烂熟,但崔氏对他的期望实在太高,认为他是天之骄子,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万事不管只念书。
其实,从前顾云山并未觉得如此有何不妥,因为他是全家的希望,是读书人,他就该被父母捧着,被全村人羡慕。
直到闻秋来到顾家,看着闻秋从泥泞中挣扎出来,一点点变得艳光四射,他猛然惊觉自己曾经是如何的肤浅狂妄。
扪心自问,若他落到闻秋的境地,他也许早已崩溃自绝,根本没有毅力撑下来。
如今,闻秋不仅撑了下来,还成了十里八乡闻名的女屠夫。
原来人并非一味读书就行,心境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顾云山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在他考取功名走上仕途之前,闻秋让他看到了人间疾苦与坚韧。
如果他一直抱着从前天之骄子的心态,往后遇到挫折起伏,他极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面对顾云山,崔氏脾气出奇的好,笑眯眯打包着包袱,“娘这不是放心不下嘛。”
顾云山道“娘你就放心吧,府试的时候我已去过府城,此去轻车熟路,也会尽我所能去应试,不会辜负娘亲辜负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
崔氏母子俩正说着,闻秋跨进她家院子,“大嫂云山,在吗”
“在的。”崔氏迎出去。
闻秋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崔氏,“大嫂,这是我为云山准备的,这些肉干拿着在路上就干粮吃。”
卖猪肉总会剩下些边边角角,闻秋把好一点的瘦肉煮熟切成薄片,加料腌制调味,复煮收汤之后风干,加工成肉干。
其他不太好的肉,就剁碎加料做成香肠。
吃不完的准备拿去集市卖。
如今顾云山要去考秀才,闻秋便将自己做的肉干拿了些过来,算是一种示好,等顾云山考上秀才有功名在身,她也能跟着沾光。
顾云山紧跟着出来,看到闻秋为他准备的东西,只觉得心窝发热,“婶婶不容易,不用我我破费。”
闻秋拿来的东西里,除了肉干,还有一身靛蓝的衣裳,闻秋将衣裳抖开递给顾云山,“试试看,我凭肉眼估摸着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而且我做云裳的手艺不好,你将就一下,穿上新衣裳去考秀才,保证高中榜首。”
崔氏既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这个亲娘都没有给顾云山置办新衣裳,闻秋平时忙的脚不沾地,却是放在心上的。
见崔氏与顾云山愣着,闻秋往前递了递,“快拿去试试。”
崔氏接过来拿给顾云山,“你婶婶的一片心意,你去试试吧。”
顾云山依言进屋穿上,走回院子竟有些忐忑,“婶婶,怎么样”
闻秋眉眼带笑,重重点头,“嗯很衬云山,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崔氏跟着点头,“你婶婶真会说话,很合适,特别好看,不愧是我儿子。”
顾云山被夸得面色微红,干咳一声,“我先去换下来,等院考当日再穿。”
顾云山去换衣裳,崔氏招呼闻秋到家里坐。
闻秋愿意跟崔氏唠嗑,坐在一起闲话家常是难得的轻松时刻。
二妮三妮盯着崔氏手上的肉干,闻秋笑了笑,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些,“两个小馋猫,拿去吃吧。”
“多谢婶婶”
如今二妮三妮跟闻秋很亲近,二妮不再扭捏,闻秋拿东西给她,她就收着道谢。
二妮只是话不多,人其实很通透,崔氏教导她们别人的东西不要拿,相处下来摸清了闻秋的性子,知道闻秋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果闻秋主动给,那就是能拿的。
二妮三妮坐在旁边嗦肉干,闻秋怀里的安安目不转睛盯着,一双眼睛大而有神,黑里透亮。
看着看着,就哼唧起来,要伸手去够两个堂姐手里的肉干。
“不哭不哭,肉干放过辣椒,你吃不了的。”闻秋无奈,自从安安半岁多会吃东西,看见大人吃什么他都想尝一尝,不给吃就哭,用奶水也哄不好。
崔氏不讲究,拿块肉干放在嘴里嗦一遍就递给安安,“我把辣椒涮了,给他拿着解个馋,注意别整块卡进去就成。”
“这,我怕辣着他,我还是拿水仔细洗洗更放心。”
闻秋觉得用口水涮辣椒很不卫生,但不好只说,只能找个借口,重新取一块肉干去院子里,舀水冲洗后拿给安安。
冲洗过味道淡了许多,闻秋尝着索然无味,但对安安来说显然十分够味,他两颗小米牙完全长出来,却不足以咬下肉干,只是放在嘴里尝个味道,吃得津津有味口水直流。
闻秋看他,吃两口咯咯笑,还把手上沾满口水的肉干往闻秋嘴边递。
“”闻秋觉得这孩子没白养,吃到好吃的东西还记得喂她这个娘,但这满是口水的肉干,她实在下不了口。
为了不打击孩子,闻秋假装咬一口空嘴嚼着,“嗯好吃,谢谢安安,安安快吃。”
孩子容易哄,见闻秋吃了自己递的东西,笑得更欢实,又塞回自己嘴里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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