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小小的壁灯也只不过能让人看清脚下的楼梯。
    眼前的楼梯就像幽深的隧道,直通到楼下,尽头的光线明亮很多,充斥着璀璨的亮光和喧闹的人声,可不知为什么,非但没有给人带来暖意,反而更加深了不安,像是一个能把人吞噬的黑洞,里面充斥着粗暴、阴暗和无尽的麻木,能迅速吸食光你所有的能量、以及温暖和快乐。
    黛玉瑟缩了一下,她抚住不安的心,正想往回走,二楼的走廊里传来了几声窃窃私语。
    “哦,该死的,你又偷偷克扣了孩子们的配给食品对不对”
    一个粗鲁的女声短促的讥笑了一下,“得了,别告诉我你没有,你柜子的罐头哪里来的昨天我就发现了哦,不对,那是美国货嘿,是不是又让美国大兵干了行价不是一回两块巧克力吗”
    另一个年轻女人发出得意的笑声,“有的美国兵比较慷慨,怎么样,你这体型够呛能换到好东西也许,能得到一根香烟”
    “得了吧,看看你这满头的油腻,听凯丝说,美国兵一直嫌弃英国女人邋遢。”
    麻瓜的战争已经让困窘的人民失去了所有的体面
    黛玉听的胆战心惊,更是面红耳赤,她狼狈的快速的上了楼,一进里德尔的房间,马上就插牢了门。
    女孩扶着房门刚想平稳一下心跳和呼吸,忽然,身后传来“啵”的一声轻响,很微弱,但在这寂静里依旧清晰可辨,她哆嗦了一下,吓得赶紧转过了身子
    一个颀长的身影已经立在房间正中,在窗户的背景下,就像伟岸的一个剪影,更像无法摧毁的最坚实的壁垒。
    突如其来的欣喜和莫名的委屈一下子充盈满姑娘的心房,她晚了一拍的大脑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具娇柔的身子已经一下子扑进了来人的怀里。她的胳膊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哽咽着唤了一声“阿汤”,小脸又急切的往他怀里扎了扎,已经哭了起来。
    来人被扑的晃了一下,这罕见的投怀送抱让少年完全蒙在了当地,他的瞳孔狠狠的收缩了一下,身子僵住了,怀中的少女浑身颤抖,像一个急需抚慰的小奶猫,陌生的怜惜感从心头的空洞里涌出,里德尔蓦然清醒了,有那么一秒的不知所措,他把顺手带来的斗篷给姑娘披在身上,抱了抱她,又愣了一两秒,也不知在体察什么,终于轻声笑了笑,“吓到了”
    姑娘短促的哼了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委屈的一声哽咽,又紧紧的往他怀里靠了靠,他的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凉,有着她迷恋的令她心安的气味,有力的心跳在宽厚的胸膛里一下又一下,可是,为什么会漏了一拍
    怀里柔软的身子全是依恋的意味,里德尔对依赖从不能忍,任何脆弱都让他极度不屑和厌恶。但是,眼前女孩的一个软软的依偎,硬生生让少年的心浅浅的抽痛了一下,他不自主的拥紧了她,脑子里试图分析这陌生的情感,“怎么了我的房间很安全,还是说,我这里让你不太愉快”
    “没。”女孩连忙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心里泛起了酸楚不能,不能露出一丝的同情和怜悯,他是天下最骄傲的人,她狠狠的告诫自己,生出这种情绪对他根本就是侮辱,他不需要同情,也没有人有资格同情他,但凡被他觉察出来,他会受不了
    七窍玲珑心的女孩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靥,“只是怕你寻不来。”
    “没有什么魔法能挡住我。”里德尔自负的勾了一下唇,黑色的眼底流淌着冷酷的狂傲。他刚要继续说什么,只见姑娘忽然抬起了一只小手,向他的脸颊伸了过来,他错愕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躲,又忍住了。
    女孩的指尖已经轻轻的碰触在了他的皮肤上,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动了什么,她眼里的泪忽然流的更凶了。里德尔困惑的蹙起了眉头。
    他没有躲对不对只是皱着眉,可是他并没有发火姑娘的心被刀剜着他不再害怕别人碰他了吧有人这么抚摸过他么他可曾被人温柔的待过女孩一颗心被酸楚溢满,手指终于抚在了他的脸颊上,轻轻的,怜惜又温柔。
    微凉的触觉已经从脸颊流窜全身,少年惊愕又难耐的压制着身体的觉醒,他垂眸看着她,她的眸子像盛满星光的湖水,在黑夜里,湿漉漉的闪着幽幽的光亮,忽然搅动他的心头起了一圈的涟漪。
    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对柔弱情感本能的暴躁和抵触,已经弱化成了讥讽,然而凝固在唇角的最终成了一丝困惑。
    他不懂爱,在某种情况下,却对爱并不迟钝,虽然他无法理解,人们的相恋他是能察觉出来的,这得益于他善于观察的特性。但到了他自己的身上,或许从不认为自己具备这种软弱愚蠢的情感,他迟钝的从不把角度投向这方面。
    女孩的小手在他的脸颊上温柔的轻抚着,眼睛里有着他读不懂的情绪,向来洞察力惊人的少年刚想继续分辨,谁知女孩另一只小手也已经伸出来,一下子环在他的后背上,“阿汤”女孩又哽咽了一下,带着勾人的鼻音,把脸又埋进他的胸口,紧紧的拥着他,那种力道和执着,仿佛要努力的将他高大的身子护在自己小小的怀抱里。
    “到底怎么了黛。”里德尔困惑的抚了抚她的头发,又摸了摸她的胳膊,很凉,恐怕已经冻坏了。他忙掏出魔杖给她施了一个保暖咒。他把手伸进斗篷,升高的温度让他满意的勾了一下唇,“你可以开灯的,没有人能进来,你就一直在黑暗里等我傻姑娘。”
    娇小姐肯定是吓坏了,而女孩的依恋让他生出了陌生的舒适,甚至有种奇异的踏实和美妙的可控感。
    “带我出去看看你们的节日可好”姑娘又抬起脸来,楚楚动人的目光水淋淋的,这显然是个已经动了情的女孩,他本想得意的在心里嘲讽一下,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唇已经不受控制的吻在了她的眼睛上。
    洁白的雪花轻轻的飘洒着,没有风,平安夜的街道空荡荡的,混浊的空气中充斥着焦煤的味道,不知从哪家窗户里传出麻瓜首相的圣诞祝词,以及战争胜利在望的鼓舞之声。街道两边的窗户透出的灯光并不明亮,但一扇扇的联成万家灯火,依旧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温暖,门上悬挂的一个个圣诞花环,让这个寂冷的世界散发着希望的气息。这是一个团圆的日子,不论物资怎样匮乏,这一天让所有的主妇们把私藏全部端上了餐桌。但依旧有很多的无家可归者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甚至有一些还站立在街头。
    “这是贫民区,治安很不好。”里德尔轻轻的笑了一下,面对着贵族女孩,并没有一丝忐忑和羞愧,这不属于他的世界,他的猎场从不会在这里。
    女孩安静的牵着少年的手,显然有魔法保护,薄薄的丝履踩在雪地上居然没有一点脏污和瑟缩。“不碍的。”她好奇的四处打量,完全没接触过的环境让她只感到了新奇。而身边的男孩,更让她心安。
    “麻瓜社会要比巫师界贫穷的多,很多在霍格沃茨敞开吃的食物在这里很有可能一周也尝不到一口。”里德尔漫不经心的说,和女孩这样手牵手的闲逛他还在适应中,曾经极度鄙夷的视为浪费时间消耗生命的无聊的行为居然也不是那么不堪忍受了,他曾经在霍格莫德体验过一次,虽然面前人变成了陌生的小不点。“不过麻瓜政府推行的配给制倒是让穷人的伙食得到了一些改善。”里德尔讥讽的勾了一下唇角,见女孩看过来,他很明了笑了,“放心,我从不会饿到自己。”
    “听说,他们的衣服也不是随便能买的”姑娘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他的衣领。
    “知道么”里德尔饶有趣味的挑了一下眉稍,“我这身衣服已经用魔法修饰过了。”他随手指了指自己的袖口,“前几天他的长度刚到这。”他比划了一下离手腕两英寸的位置。“麻瓜们可没这么幸运。”
    姑娘噗嗤笑了一下,原本的清苦竟硬生生让他聊出了调侃的意味。这个看起来宠辱不惊的性子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里德尔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眸子,真是个何不食肉糜的千金小姐,她所在阶层造成的割裂,根本无法体会底层人的苦难,更无法造成共鸣这是个必须用富丽又安全的宫殿养护的女孩。
    这个洞察让他升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挑了一下眉稍,“说起圣诞节,其实前几年霍格沃茨的庆祝活动还是有的,总是有那么一场哑剧。”
    “这个我倒不曾听说。”黛玉拉了他一下,还微微红肿的眸子里全是兴味,“那为什么又没有了呢”
    “因为有一年哑剧演出发生了火灾,迪佩特校长就全面禁止了。”里德尔若无其事的说,平静的嗓音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以前的草药课教师是赫伯特比尔利教授,那是个比斯普劳特教授更有趣的人,他是那场哑剧的导演,当时整个礼堂都着了火”
    “那你”
    里德尔感到小姑娘握着自己的手一紧,他忍不住玩味的一笑,“我我当时对着大火练习了一些咒语,机会很难得不是么”他眯了一下眸子,眼底幽深诡秘,他利用那场火灾把布莱克姐弟和马尔福的盟友关系直接粉碎,是布莱克的倒戈最关键的一笔,呵可真是令人怀念。
    “你总是拿自家的身命不当回事。”黛玉一下子挣出了小手,气哼哼的埋怨。
    里德尔心里一动,他看着眼前娇憨的小姑娘,那分明带着对自己珍视的小性子,让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出这个节日开始和自己有关
    雪花漫舞,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整洁的雪地上,只有两行脚印,清晰的蔓延到眼前这个小型的广场,广场的一角有棵圣诞树,闪烁的彩灯给一色洁白的世界点染上迷人的斑斓。两边的建筑古朴雅致,这显然是一个富人区,辉煌的灯光从窗户里洒出来,雪面上金灿灿的,圣诞颂歌飘荡在广场上,让一切有了一种奇妙的梦幻。
    里德尔看着还在扭着头不理他的姑娘,他忽然产生一种怪异的不真实感,让他有一刻恍惚他还是不是他,或者是中了魔咒而产生的一种诡异的移了性的迷乱。
    他下意识的把手探入口袋,才触到一样东西,那种诡异的滋生出的罕见的忐忑从心头升了起来,甚至蔓生出从不曾有过的别扭和尴尬,他定了定神,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他把它托到女孩面前,一种该死的紧张让他的指尖破天荒的颤了一下,他咽了下口水,就像一个第一次赠送礼物试图取悦女孩的毛头小子,小心翼翼又轻轻的说
    “圣诞快乐,我的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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