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洒洒的雪花已经停了,给伦敦的北郊镀上了薄薄的一层秘银。眼前是湖畔的大片原野,及膝的荒草带着绿意,在寒风中荡漾出一个一个的漩儿,从森林里蔓延出来,铺天盖地的延伸向了远方。除了偶尔飞过的鸟雀,这里寂冷的仿佛再没有其他动物涉足。
    突然,一声枪响传来,随着一阵凌乱的蹄音,几头黇鹿飞快的掠过。不多时,一个跛着脚的老猎人骂骂咧咧的从森林里绕出,他倚着一棵巨树喘了一会粗气,麻利的给重新装好子弹,他看了看已经跑向远处的鹿群,正要抬腿继续追过去,却突然又停住了。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像是陷入了迷茫,又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更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居然把收了起来,一跛一跛的原路返了回去。
    天有些擦黑了,寒风卷过荒草,大蓬的雪粉簌簌的扬起。危险消失,那几头黇鹿慢悠悠的踱向湖畔的林地,才踏进林间的一条小路,忽然,脚下如同急速融化的雪面,土路上凸显出一段平整宽阔着的青石大道,紧接着一声爆响,霎时惊散了鹿群,大道的尽头凭空出现一团雾气,一辆黑色的老爷车刚从浓雾里开出,像是执着于某种传统,瞬间恢复成了黑色车厢的四轮马车,顺着车道驶向一片大灌木丛。
    灌木海浪一般后退着翻卷开,青石路自动延伸进去,路边高大的树木已经弯曲成拱门般的林荫隧道,驶入百米左右,尽头出现一个中式砖雕门楼,气派宏伟,一对石狮矗立两侧,黛瓦白墙从枝叶间隐隐透出,门楼牌匾上的“潇湘别馆”四个字在暮色中依稀可辨。
    朱红大门已经大开,居然有温暖的阳光从门出,照在门前等待的一顶小轿上,轿子旁早就候着几位穿着东方衣饰的中年女佣。
    马车在门前停下,一位英国女巫下车打开了车门,雪白斗篷的东方少女被扶下来,向那顶小轿走了过去。
    室内如春,斑驳的竹影水墨画一般点染在窗前的几案上,素白薄衫的少女垂着水绿的披帛正在书架前挑选书籍。
    一墙的书格都是自己故园里的图书,嫩白的指尖从上边漫不经心的划过,忽然停驻在两本书上牡丹亭、会真记。
    姑娘吓了一跳,鹦鹉胡吣的那两句浮现出脑海,小脸已经火烧火燎,她才慌乱的抽出两本书塞进不起眼的角落,紫鹃捧着一盅燕窝走进来了,“姑娘的书,有很多是宝玉吩咐整理的,我们字认得少,姑娘爱看不爱看的我们也认不得几本。”她把玉盅放在桌案上,一边给窗前的鹦鹉架子上添水,一边接着说,“才刚刘妈送来了羊皮纸,我放在了外间她说谢过姑娘的赏,那些巧克力吃着比什么都有滋味,对了,我又给她抓了两把百合香块子。”
    “刘妈”黛玉坐到案前,拿着羹匙轻抿了一口。
    “就是珊瑚,呀”紫鹃敲了一下鹦鹉架子,“我这叫惯了的,忘了昨个姑娘给改了名,青鸾、青鸾她娘,昨儿你都见过了,一家四口子跟来的齐全。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看园子、外间管事的总不能全雇英吉利人。”
    紫鹃絮絮叨叨的去了外间,回来后把一个小瓶子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刘妈送给姑娘的,叫什么乳说是管采买的塞尔温夫人送她的,据说止汗去味管用得很,可这劳什子咱们哪里用的到。”
    黛玉扫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这是止汗剂,他们西洋人用的,不过,只有那些精致人用成了习惯。”
    紫鹃撇了撇嘴,“怪道呢,想必讨了百合香就是回去熏屋子,刘妈说,西洋人身上臭,那塞尔温夫人在她屋子里也就坐了一坐,屋子根本就待不得了,这还用了什么止汗剂,混着身上喷的香更呛得人难受。”
    紫鹃把几上的古琴悬挂到墙上,忽然就红了眼圈,“我的姑娘,你是极干净的人,在那学校你是怎么待下来的。”
    黛玉放下玉盅,就着她端过来的茶漱了漱口,笑着看了她一眼,“我是自己一个屋子,平日里一起顽的人都是极讲究的,你可省省心罢,也不怕累着。”
    宝玉刚到霍格沃茨的时候也跟她吐过槽,西洋人体味极大。刚来时,她自己也受不了,每天都绕着人走,所以她看起来像是不太喜欢和人接触,也只有那些上流社会的纯血们有极好的个人卫生习惯,平时也用香水掩盖着,不过阿汤却从不用什么香水,身上也没有一点膻臭的味道,清冽的极是好闻
    “嗳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一只小手抚上了她的额头,把黛玉吓了一大跳,才惊回了神,见紫鹃正紧张的看着她,黛玉忙拍下她的手,臊的起身躲开,“不过是吃了盅燕窝热的,哪就病了不成”
    紫鹃奇怪的正要再看看。暖帘一挑,雪雁从外面走进来,“按姑娘的吩咐,礼都备好了。”
    “明儿就给她们俩放假吧。”黛玉铺开宣纸,用翡翠镇纸压住,“这西洋节咱们虽不过,对她们来讲可是顶重要的日子,就像咱们过的年,礼物是断不能缺的,也辛苦她们看了半年多的园子。”
    紫鹃把玉盅递给雪雁让她拿走,“现在英吉利很不太平,兵荒马乱的,好在咱们的园子有法术护着,两里之内没人能进得来”她抬手帮黛玉磨着墨,“我们随宝玉才来的时候,车就打伦敦的街上过,缺胳膊少腿的多的都吓人,听说,英吉利人吃的用的,官府都给定着量,扯块布都要用什么票子买,有的人连个肉丝都难吃到,更别提能吃饱的了,想必也没几个来的那天正好路过一个慈幼局1,那些孤儿个个面黄肌瘦的跟猴儿一般,为了一口吃食从门口打到街上,看着都可怜见的呀,姑娘,你”
    紫鹃见黛玉忽然手一抖,好端端的一个字已经废在了纸面上。
    把其中一段竹枝放进信封,黛玉拿起第二段还是有点犹豫,这一段是明天下午的门钥匙。潇湘别馆不被邀请根本就找不到,可是随便引一个外男进园子她咬了咬唇,把门钥匙又放回到桌子上。
    虽然华夏民风已经逐渐放开,否则她也不可能留学霍格沃茨,但上层社会的女子依旧恪守闺范,可如今,出格的事她干的还少吗哪一件没冒天下大不违
    姑娘的脸又红起来,赛场上众目睽睽,多次的独处一室
    她抚住了火辣辣的脸颊,又看向桌上的门钥匙。如果假期留在霍格沃茨,他还能衣食无忧,可偏偏要回来。姑娘绞了绞手帕,又把视线移开了。
    可是
    姑娘懒懒的拿起一本书,两眼发直的盯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又换了一个姿势,托着腮,瞅着窗外的越见暗淡的竹影怎么就这么烦,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哎这可真是此时风物正愁人2心头不自知的喃喃了一句,蓦然警醒,少女头皮一乍,红着脸偷眼瞟向窗前的鹦鹉,那只贼鸟正偏着头,小眼滴流乱转的瞅着她
    绿色的眸子涣散迷茫,像被什么慑住了,穿着睡衣的少女傻呆呆的趴在窗口。幕野四合,狂风掠过山坡将窗前巨大的橡树冠吹的呼呼作响,也把女孩的一头红发吹的凌乱不堪。
    “奥利夫好多了,家里这几天,不再像毒角兽炸过一样了对不对”门口传来女人快活的声音,“感谢梅林,她有一阵子不再胡乱的施咒了我想,过了假期是不是考虑让她复学”
    “你确信亲爱的。”男人也在轻松的打趣,“难道不是这几天你把所有的魔杖都藏起来了”
    “不,你可以看看她开始清澈的眼睛我想,可以送给我们的小姑娘一根新魔杖了,这会是很棒的圣诞礼物。”女人的推开了门
    窗前的女孩,突然癫狂的转回身去,拿着粘起来的断魔杖胡乱的挥向了门口,她崩溃一样的尖叫着,“滚开桃金娘臭烘烘的四眼狗走开不要再纠缠我”
    夜色像浓墨一般,迅速的浸透了山野,也融掉了树巅猎猎翻飞的黑色长袍,而那双毒蛇一般冰冷的眼睛,在黑暗里更加显得阴森明亮。
    他睥睨的远眺了一下,阴鸷的眸子扫了一眼窗口,魔杖已经利落的收入口袋,指尖却小心翼翼的拈出一件东西 一节竹枝
    那双冷酷的仿佛从没沾染过人类情感的眸子,忽然漾出一圈轻柔的涟漪。
    少女坐立不安的在室内踱着步子,手里的手帕一会绞得紧紧一会又撕扯开。如果看得仔细,女孩的脸甚至紧张的有点失了血色,小脸上全是纠结的胆怯和懊悔。
    房间里静悄悄的,少女把小手紧张的抚在胸口,看了看西洋钟,已经快六点了,今晚是平安夜,这片住宅大概是整个伦敦唯一没有过节的人家。
    女孩深呼吸了一次,定了定神,强迫自己走向了书案,可还没等坐下翻开一本书,只听“呼”像是突然旋出一阵气流。
    女孩猛的一颤,紧张的扶着案角转过了身子
    眼前是水绿的垂幔,甚至整个房间都是绿色的基调,精巧雅致、清新脱俗,充满浓郁的东方风情,有些陈设甚至无法叫出名字。
    整面墙的书架,水墨山水的屏风,满室的幽香愉悦着感官,香气来自一个玉石条盆,里面妆点着极有意韵的石头宣石,攒三聚五的栽着些单瓣水仙。
    一声轻微的的响动才发现那里俏生生的站着一个人,隔着水绿的垂幔,一身的雪白朦朦胧胧的,像是绿烟下盛放的百合,神秘的引人遐思。能看出她是紧张的,也能看出她的视线全部聚到了这里,那声无意的轻响之后,她甚至一动不敢再动了。
    他微微一笑,撩开了垂幔,却愣在了那
    少女轻薄的裙衫,全是春天的意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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