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歌声,想起曾经的种种,汤中松却是再也无法自已,跪地掩面痛哭。
“你们回去吧我不走我不能走快回去给我滚”
汤中松先是小声抽噎着说,继而大声咆哮。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酒三半的面前却只有一个人,是他的奶奶。
“我没有”
酒三半慌张的把酒葫芦藏到背后说道。
“唉痴儿,痴儿你为何就如此不听话”
酒三半的奶奶说道。
酒三半因为理亏心虚,默不作声。
但奶奶一不会骑马,二从未出过门,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还是如此迅速。
“不需要找,我只要靠着这只老鼻子,闻着酒气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酒三半的奶奶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她似是看破了酒三半的内心所想。
“这一路还好吗”
酒三半的奶奶缓和了语气问道。
“我很好奶奶,我还认识了很多好朋友他们都可厉害了一个是刘睿影,是中都来的,见过大世面,对我很是照顾,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叫欧小娥,是欧家的剑心,人美性格好,修为也极高,她那把紫荆剑可是真漂亮啊”
酒三半对着他的奶奶说道。
欧小娥不在身边,酒三半本想给奶奶指一指刘睿影。
但当他环顾四周时,整个跨院中只剩下自己与奶奶两个人,常忆山,酒三半,刘睿影尽皆不知去向。
“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子”
酒三半的奶奶问道。
“嘿嘿,我们是好朋友”
酒三半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羞怯的说道。
“朋友我和你爷爷一开始也是朋友,你的父母一开始也是朋友,友情本就是爱情的基础。世上的夫妻有谁不是先通过友情相识相知而后才能互生情爱”
酒三半的奶奶说道。
别看酒三半平日里洒脱无比,但那只是他在不停地喝酒时。
酒三半的酒就是他的家。
不管是开心,难过,羞怯,还是愤怒,只要往嘴里添一口酒,便能找到归宿。
可是现在奶奶就在对面。
她是一向反对自己喝酒的。
所以酒三半有些扭捏,胸口中堵着万千话语,但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喝就喝吧,你也长大了我就算再怎么管,你也终究是要飞走的不是吗”
酒三半的奶奶很是怅然若失的说道。
“飞走我飞去哪里”
听到奶奶这么说,酒三半才把背在身后的酒葫芦拿出来,往嘴里稍微的添了一口。
这一口很小很少,还不及他平时的一半。
要知道这可是他第一次当着奶奶的面喝酒。
不过虽然酒入了口,酒三半却是不敢往下咽。
因为喝酒毕竟是要咽下去入了肠,才算是喝。
就这般含在嘴里,可不能算是喝酒。
酒三半的心里还是有所顾忌的。
毕竟一个习惯保持久了,不是能说变就变的。
但就这样含着酒,却是让酒三半更加的痛苦
憋得久了,满脸通红,他用鼻子猛吸了一口气,却又不慎把自己呛住,酒从口鼻中喷涌而出,剧烈的咳嗽。
“你看看你明明不会喝酒,还要装什么千杯不醉”
酒三半的奶奶说道。
“我会喝酒的”
酒三半一边咳嗽还一边为自己辩解。
“会喝酒的人还会被酒呛住吗”
酒三半的奶奶不屑的说道。
酒三半闻言笑了笑。
想起当时还在酒星村里时,自己的奶奶就是这般冷嘲热讽的。
不过这种嘲讽很温暖,它叫做关心。
每个人关心的方式都不同。
有些人成日里嘘寒问暖,从头发丝问到脚后跟,生怕有什么遗漏了。
有些人则对平日里的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丝毫不在乎,虽然口中不说,却总是在对方遇到困难时尽力而为,默默的打点好一切。
酒三半的奶奶就是后者。
虽然她没有什么大本事,却用自己的一双并不灵活的手,一双有些颤巍的腿脚,让酒三半一点一滴的成长。
酒三半很爱他的奶奶,虽然表现出来的害怕与敬畏更多。
“找到酒泉了吗”
酒三半的奶奶问道。
“没有我还是先来了博古楼。”
酒三半说道。
当时奶奶千方百计的让他读书,可是他却一心只想玩乐。
现如今他先到了博古楼,自觉这还是能让奶奶有一丝欣慰的事。
“其实你的书读的很好,虽然你写的那些东西我看不懂,但写了那么多字,就是很厉害。比你爷爷强多了,比你爹也强了不少”
酒三半的奶奶说道。
酒三半笑了,他很开心,终于是毫无顾忌的喝了一大口酒。
这次没有含在嘴里,而是极为顺畅的吞了下去。
他离开酒星村并不是想躲避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继续待下去怕是永远都不能得到奶奶的认可。
他很希望听到奶奶的肯定。
即便奶奶的文道水平仅限于识字,他也希望听到一句认可。
刚才他听到了。
而且听得真切又模糊。
所以他还想再听一遍。
“写的字多,不一定就是厉害啊”
酒三半说道。
刻意的谦虚,实则是想让奶奶再说一句认同自己的话语。
“这倒也是,不过既然你想写,就继续写。只要你写得好,总有能看懂的人去欣赏你。”
酒三半的奶奶说道。
酒三半有些失落。
奶奶的这句话虽然客观,但却有些模棱两可。
他想听到的是向先前那般直接的赞许。
“我会的我来博古楼就是为了这件事,这里的人读书都很多,都能看懂的而且有一位常大师,还说了我写的诗不错”
酒三半说道。
但是他说谎了。
因为常忆山从来没有说过他的诗写的不错,只是说听闻他会写诗。
至于那句不错,却是当时他自己说出来的。
人在急于证明自己的时候,难免会拉上一两个权威给自己站台。
就算是编出来话放给这样的权威口中说出来,也能暂时的满足一下虚荣心。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说谎无论如何都是不对的,而且还会上瘾,这种瘾比酒瘾赌瘾还要可怕的多。
酒瘾只能毁了人的精神,赌瘾只能毁了人的生活,然而说谎成瘾却能毁了人的一切,从内到外,自上而下。
骗人先骗己。
一个对自己都不真实的人,又怎么会在生活里拥有真实
只会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中一步步的沦陷,久而久之的竟会觉得本该如此。
当他把谎言当做了现实时,这个人也就不复存在了。
酒三半本是个极为真实的人,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何会说谎。
但这种说谎的感觉让他很不好。
虽然他明知自己的奶奶根本不会去求证,也无从求证。
可是他仍旧有一种被揭穿的无地自容。
他想要出言解释,告诉奶奶常大师没有那样说过,那是自己的臆想。
但是他却说不出口,这句话就像刚才的第一口酒一样,被他含在嘴里,进退不得。
“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升起迅箭”
常忆山面对的却是两名博古卫。
但他并不作答,而是从袖筒里取出了一方砚台,一根笔。
“你们对他们三人做了什么”
常忆山问道。
自这两人现身之后,刘睿影面色含春的傻笑,汤中松跪地痛苦,酒三半喷酒之后汗涔涔且满脸通红。
“我们是博古卫,你什么意思”
两人问道。
常忆山冷笑。
真正的博古卫是不会重申自己是博古卫的。
何况自己虽然没穿七品黄罗月的文服,但他常忆山的这张脸,在博古楼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他先前说过,这博古卫很是教条死板,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但是起码的客套,博古卫还是会做的。
而且博古卫通常是五人一组,自己的迅箭升起起码也会来两三组才对。
毕竟这迅箭每人的都不一样,以他的地位和修为,能升起迅箭,定然是大事。
距离他上一次升起这迅箭,已经过了二十三年有余了。
常忆山细细打量着两人。
二人身穿浣花棉织锦甲,倒的的确确是博古卫的制式服装。
可是常忆山却从二人护肩的缝隙中,看到了一抹鲜红
在这浣花棉织锦甲的下面,二人竟然还穿了一层大红色的衬袍。
“红袍客”
常忆山出言惊呼道。
“认出来了”
二人脸上浮现出一抹邪笑。
“博古楼一向偏居一隅,只修文道,不问天下与江湖,你们如此行事却是意欲何为”
常忆山问道。
“你既然知道我们是红袍客,想必也知道我们对此也是一无所知。都是奉命行事罢了。”
二人说道。
“这三人不是博古楼中人,难道也要为难”
常忆山说道。
他的左手已经托起了砚台。
“没有为难他们,或者说他们还不够格让我们大红袍为难我们只是给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比起你即将经历的,却是要美好的多”
二人说道。
随即把身上的浣花棉织锦甲一把扯掉,彻彻底底的露出了下面的红袍。
这红袍宽大异常,能把整个身子全都罩在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却是连鞋边都看不见。
这红袍也鲜艳异常,散发着一顾浓郁的血腥,比身后装裱室中的血腥更胜。
常忆山面色凝重。
他看着这两名红袍客分开了身形,在自己的一左一右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