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路上,源于一种奇怪的预感,安溪特地把自己的头等舱换成经济舱,和小苗坐在一起。
    早上六点半,安溪排队登机。
    她坐靠窗的位置,小苗挨着她坐中间,再旁边靠过道的位置空着。
    安溪看着那个空座位,总预感岑舸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位置上。不过岑舸断了一条腿,应该没办法来这狭窄的经济舱。
    安溪慢慢放下心。
    起飞时间渐近。
    安溪靠着车窗,拉了一下口罩,压低帽子,闭眼小憩。
    乘客陆续登机,机舱也变得吵闹起来,吵得一夜没睡的安溪头疼。
    她睁开眼,在包里翻找耳机。
    机舱这时突然诡异的静了一瞬,像是被什么打断乘客们的交谈声。
    安溪摸到耳机,停下动作。
    那强烈的预感又来了。
    身旁,小苗肢体僵硬,轻拽了一下安溪“安溪姐”
    安溪拿出手机,呼出口气,抬眼看去。
    她先看到了陆真,然后是半个身形隐藏在陆真身后的岑舸。
    陆真在前面开路,请路上的乘客给伤员岑舸让一下路。
    岑舸拄着拐杖,很慢地一蹦一蹦往前走。她微低着头,漆黑的过肩长发垂下来,掩盖住她的表情。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衣,领口敞开,能看到瘦而明显的纤细锁骨。
    安溪发现岑舸这次瘦得更加厉害,侧颈锁骨处瘦得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色更是苍白透明,连青色的血管都隐约可见。
    安溪顿了一秒,马上把视线移开。
    陆真停在小苗旁边的过道位置旁,扶着岑舸,让她落座。
    岑舸身高腿长,右脚上还打着石膏,缩在空间狭小的经济舱座位里,十分憋屈,怎么都会碰到右腿。
    而她刚穿过半个机舱,拄着拐杖,走到座位这个过程中,几乎吸引了整个机舱的注意力。那些乘客们打量的视线像某种跗骨的虫子,黏腻刺人,让岑舸恶心又难受。
    她厌恶这样被人围观。
    岑舸闭上眼。
    要不是陆真在她耳边哔哔了一个小时,她绝不会这样撑着拐杖,在无数双陌生的眼睛下面,狼狈地在安溪眼前露面。
    等岑舸坐好,陆真拍了下小苗的肩膀“换个位置可以吗”
    小苗瞪着她“不换”
    陆真道“换给你头等舱。”
    小苗“不要”
    陆真啧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对林安溪忠心。”
    叫不走小苗,陆真只好在后座坐下。
    四个人各自找到位置,微妙地安静下来。
    安溪戴着帽子装睡,岑舸闭着眼,在努力忽略那些打量的目光。
    飞机起飞,加速升空,再减速平稳。
    早上七点,早餐时间,空姐推着餐车,分发飞机餐。
    空姐抵达岑舸这边,柔声询问岑舸需要什么。
    岑舸冷着脸“都不用。”
    陆真坐她后面,刻意大声说“你怎么能又不吃,你数数看你多少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你瘦得只剩层皮了”
    她说着话,不断偷瞄安溪反应。
    安溪靠着窗,帽檐压低,什么反应都没有。
    最后安溪,小苗,以及岑舸,谁都没要早餐。
    陆真要了份粥,边吃边踢岑舸椅子,让她抓紧机会说话。
    岑舸压下之前被围观的不适感,侧过脸,视线直接越过小苗,落到安溪身上。
    “小溪。”她开口喊。
    安溪没反应,小苗瞄了她一眼,也假装没听到。
    陆真又踢岑舸椅子,让她继续。
    岑舸道“你为什么不吃早餐”
    安溪没回,她披散的黑发间,隐约可见白皙的耳朵,以及耳里的无线耳机。
    好像在听歌。
    岑舸不知道安溪会不会听到自己的说话声,停顿了片刻,她又忽然萌生出一种自虐般的豁达。
    听不到才好。
    岑舸睫毛敛了敛,又慢慢抬起,清冷的黑眸里目光沉灼,温柔又晦暗。
    她嗓音偏轻,自语般地道“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前段时间我住院,高烧不退时,每天都很想很想见你,但你却连我的电话都不会接。那几天我想了很多事。”
    岑舸低下眼睑,下巴反而略微抬起,姿态骄傲,冷清眉眼间里却只有憔悴和落寞的颓然。
    “想我为什么要为了工作做到这个地步,想我赚来的钱,博来的权,到底都有什么用。明明一开始,我的初衷并不在此。”
    最开始,岑舸用所有的空闲时间,玩命地创建公司,在资本世界里挤出席位,目的是为了有一天,当岑家不支持她和安溪在一起时,她可以自己给她们撑腰,而不需要看别人脸色。
    可这个初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扭曲,淡化,最终消失了。
    岑舸开始偏执于掌控安溪的内心变化,并在安溪一昧地纵容里丧失底限,一次又一次推开、伤害安溪,再从安溪的伤口里汲取病态的满足。
    那时的她真是错得离谱。
    “于是我想,等我病好,我一定要再见你,重新追到你,补偿你,以及疼爱你,不论我将为此放弃什么,我都绝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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