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的震动,大石一块块地下落,似乎正追着他们。
    好在石块不可能无止休地砸,巨石算是一种军用物资,要靠人力水力运输的。
    陶娘子喘着粗气,感觉到脚下的震动终于停止,这才慢慢转头。
    客栈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可是不用看,也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
    陶娘子双腿发软,坐倒在地,一行泪随着眼角滑落。
    伙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如果不是你们碍事,我的弟兄不会死”斥候首领捏着刀,带着所剩无几的蒙面人怒目而视。
    陶娘子周身气息立变,直接跳了起来讽刺道“怎么着,怪我不老老实实被你杀,让你们耽搁了时间,没能及时杀人灭口夺回水师布防图离开”
    这时后方夜幕里缓缓走出一人。
    “抢走布防图的人是我,不让你放火的人也是我。”
    斥候首领猛地转头,对上了孟戚冷冽的目光。
    墨鲤站在孟戚身边,他身后是哆嗦得无法站立的老妇跟幼童。
    “把你拖在客栈里的人是我,救了你一命的人也是我。”孟戚一字一句地问,“如果你一开始放火,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斥候首领一噎。
    天干物燥,江边风大,风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在夜里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靶子。
    只会让投石机更容易命中。
    斥候首领想到这里,差点咬碎了牙,他难以置信地反驳道“胡说,荆州的龟孙子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暗沉的夜,月光被飞舞的烟尘盖得模糊不清。
    众人几乎看不清孟戚的神情,只听到那令人脊背生寒的声音
    “是么那就得问你下命令的时候想什么了。”
    一阵死寂,只有风吹芦苇荡发出的沙沙声。
    斥候首领为何下令放火从某方面来说,他也不是很想知道偷盗布防图的人主使者是谁,就如他之前说的会干这种事的只有荆州驻军。布防图很重要没错可别人得了没用,这次任务的重点是追回布防图,不是抓主使。
    杀了黄六,烧光客栈,最简单最粗暴也最直接,可以除掉所有可能看过布防图的人。
    “齐朝的兵丁不想打仗,将领不想打仗,你们也是。”孟戚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敲在众人心头。
    他冷冷地问,“有什么比放火更简单的办法”
    只是杀人,不一定能找回布防图,没准黄六还绘了副本,烧光才万无一失。
    斥候首领会放火一点都不难猜,或许幕后之人还在奇怪为什么火一直没起,最后等不及了,怕时间拖久了齐朝斥候营的人都撤了,索性直接发了投石机。
    “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斥候首领脸色变来变去,直接把孟戚跟幕后主使划归到一起。
    “蠢货。”陶娘子小声嘀咕。
    如果孟戚心怀叵测,会坐在客栈吗任他武功再高,还敢对上投石机
    乱箭无眼,何况投石机。
    孟戚只是在惊变发生的很短时间内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而已。
    斥候首领怒目而视,陶娘子怡然不惧。
    孟戚懒得理会,直接问“你们的船在哪里,想要活着,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斥候们一阵迟疑,陶娘子忍不住跺脚骂道“飞石是从我们后方来的,那里就是荆州军营,所以我们本能往江边跑。你以为江边就安全你以为想要砸死我们的人猜不出我们的去向我们逃跑时一块块飞过来的石头是怎么回事动手的人对这里的地形知道得一清二楚”
    孟戚有些意外,没想到陶娘子反应这么快。
    墨鲤隐约猜出一些,被陶娘子一提醒目光立刻落到了江边茂密的芦苇荡上。
    “难道”
    墨鲤倒是不怕后面射箭放火,江水已经近在咫尺,可是陶娘子店伙计以及老妪幼童不该死在这里。
    “再不上船,就来不及了。”
    投石机最远可以隔着七十丈攻击,石头越大距离越近,弓箭的射程要短一些。
    不过,客栈的位置是固定的,即使在黑夜里只要早早测算完毕,投石机一样能用。
    江边的范围就广了,能走前也能走后,在不清楚人逃到那里的情况下,提前放箭只会打草惊蛇。孟戚估计再有一刻钟,就会有弓箭手赶到。
    斥候首领被迫带着众人往藏船的地方跑去。
    前一刻打得天昏地暗的人,这一刻不得不一起逃命。
    墨鲤想要回头去揪出那些暗中袭击的家伙,孟戚朝他摇摇头。
    这些齐朝斥候不是善类,失了客栈的地利之便,陶娘子估计只能护得住她自己跟伙计,那对祖孙无处可逃。
    “黄,黄六不在。”伙计结结巴巴地对陶娘子说。
    陶娘子一直恨不得打断黄六这个引来灾祸的家伙的骨头,可当知道黄六可能没逃出客栈时,她吞下了愤怒的骂人之语,只是斜眼道“快走,他死是活跟我们有甚至干系”
    伙计闭上了嘴。
    墨鲤心知肚明,死的不止是黄六,可能还有一开始准备放火结果被孟戚制住扔在后院柴房的蒙面人。
    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救人。
    斥候们他们这会儿已经没有蒙面巾了,有的是逃跑路上丢了,有的跑得喘不上气索性自己摘了,反正他们的身份来历在场的没有不知道的,蒙面也没啥意义。
    “船就在下面。”
    几个人跳进江水里,循着一条绳索开始摸索,确定位置之后立刻潜入水底。
    藏船的方式是在船上堆满石块,让船沉下去,现在把石块丢掉用绳索拉起即可。
    总共三条船,都不算大,不过看起来很牢固。
    孟戚墨鲤带着人选了一艘,陶娘子带着伙计毫不犹豫地跟上,其他人爬上另外两条船。
    “小的会操桨。”客栈伙计自告奋勇。
    陶娘子为难地看了看船上的其他人,老妪幼童显然是不可能的,孟国师跟他的友人年纪也很大了,于是陶娘子一咬牙准备去拿船桨,却意外地被墨鲤拦住了。
    “不用。”墨大夫淡淡地说,“我可用内劲推动水流。”
    陶娘子刚松了口气,只见不远处的一处芦苇荡忽然烧了起来。
    “来了”
    孟戚回身眺望,其他人胆战心惊,恨不得让船插上翅膀,尽快飞出弓箭的射程范围。
    斥候首领直到现在,依旧无法置信。
    “怎么会怎么可能”他嘴里不断地念叨。
    多年来齐朝水师跟荆州水军相安无事,两方都不想打仗,即使水师布防图被偷斥候首领也一度认为虽然荆州这边有人搞鬼,但是大部分兵将还是不买账的,偷布防图也不代表要出兵。
    可是针对齐朝水师最得力的斥候营设陷阱,连投石机都用了,这就不是小冲突了。
    三条船还在芦苇荡里没划出去,彼此靠得很近。
    孟戚不想幕后之人得意,索性点明道“你之前都怀疑了有第三方搞鬼,如今因为投石机就又不信了”
    “可那是荆州驻军的方向”斥候首领的眼睛瞪得溜圆。
    “就不许别人说服荆王,利用荆州水军,引燃战火”孟戚扫了他一眼,将那张布防图隔空丢过去,冷声道,“这东西可能只是个幌子,骗你们上当的,荆州那边可能早就通过其他渠道得到布防图了。”
    斥候首领连忙张开图查看,天色太黑,他越急就越看不清。
    直到火光逼近,岸边传来隐隐绰绰的人声。
    “人跑了。”
    “江上有船放箭”
    风送来模糊不清的呼喊。
    老妪这一晚上又惊又吓,听到嗖嗖的箭声,直直地昏了过去。
    倒是那孩子睁大着眼睛浑无惧色,如果不是陶娘子按着可能就要爬出船舱了。
    对幼童而言,外面红彤彤的,又好玩又奇怪,刚才他还稀里糊涂地在天上“飞”了一次,虽然腿软但是回过神之后眼睛干脆牢牢地粘在墨鲤身上了,此刻见到墨鲤站在船外,接连拂动衣袖打落箭支的样子也很有趣。
    孟戚墨鲤能护住整条船,另外两条船就没这么走运了,船帮中箭都会引起一阵慌乱。
    箭头裹了东西,撞到木头上立刻爆开,起火。
    幸亏斥候对这些意外十分熟悉,知道怎么灭火,才没有酿成大祸。
    船越行越远,渐渐脱离了危险。
    不用打招呼,那两艘船迅速渡江而去。
    只剩下伙计抓着船桨,无措地望向孟戚。
    “顺流而下。”孟戚缓缓道。
    火势太大了,把南岸这一片的芦苇荡都点燃了,隔着一条江都能看见。
    陶娘子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昏迷的老妪,以及手边的孩子。
    墨鲤顿了顿,陶娘子很快反应过来,强笑道“原谅奴家遭逢变故,见谁都要起疑心。”
    伙计伸头望过来,迷惑道“怎么这两人有问题”
    “不是。”陶娘子赶紧催促道,“划你的船,别东张西望。”
    墨鲤没拆穿她,其实陶娘子没有怀疑这对祖孙是隐藏的敌人,而是怀疑他们身份不一般,不然为何楚朝国师要保护他们还事事以他们为先
    陶娘子怀疑了没一会,就自嘲地放弃了,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荒谬。
    或许只是救人,可这世道竟然连救人都显得不寻常。
    墨鲤主动发问“店家娘子,你对地形熟悉,附近有何处可以登岸又不很难被荆州驻军发现”
    “这往东五六里,有一处隐蔽的河湾,河道入江口被铁索拦断了,正常的话船是不能进的,不过小河子力气大,只要我们都下船他一个人就能把船扛过去。趁夜进入河湾,天亮之前就能到野山,那边村落多是北逃来的百姓。”
    陶娘子不着痕迹地试探了一下。
    “就这么走。”孟戚随口说。
    虽然老妪说要去寻亲,但荆州这边看起来不安宁,先找个能让他们祖孙暂住的地方就成。孟戚自问有一堆麻烦缠身,不可能一路帮这对祖孙,没准远离了自己,他们运气还能变好一点。
    “国师不怕奴家别有用心譬如设下个陷阱”
    “老夫不怕陷阱,只怕敌人藏头露尾。”
    孟戚淡淡扫了客栈伙计与陶娘子一眼。
    伙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铁塔似的粗汉回过神时满脸意外,酷暑时节这样的感受他也是第一次,于是一边划桨一边拼命给陶娘子使眼色。
    惹不得惹不得,早走早好。
    陶娘子神情变幻,迟疑着说“听国师言外之意,似是对今夜的罪魁祸首有所猜测”
    孟戚看了她一眼,不答。
    陶娘子咬了咬牙,从船舱里走出,俯身低首道“那家客栈确实是奴家祖产万万不能失去,奴家心痛如绞,只想手刃仇人。”
    “既要报仇,又为何不上岸一看究竟”孟戚反问。
    “因为奴家听了国师之言,此刻在江边放箭的不过走卒,杀了他们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国师威名赫赫,慧眼如炬,奴家不想舍近求远。”
    孟戚笑道“店家娘子这可就错了,老夫籍籍无名。没准过个百十年,新朝重修楚史时就把孟戚二字抄错、记错、写漏了。”
    陶娘子哑然。
    其实久在野店的她确实没听过江湖上关于孟戚的传闻,主要是看到斥候首领的反应,加上她今夜所见所闻。话说这份上,陶娘子不得不和盘托出。
    “二十五年前我被人牙子拐带卖去了益州,当年家中三房总共十余口人一边打渔一边经营客栈,每日商客络绎不绝,连渡江的百姓都来坐着歇脚喝茶。机缘巧合我学了这些微末本事,这才终于辗转回到故乡,然而看到的却只是一间空空荡荡,生满野草狐鼠寄居的院子。”
    江水湍急,陶娘子的声音随着水波幽幽流淌。
    “原来齐楚划江而治,江边村落的渔民都被强行撵走了。因失了谋生之计,渔民不是沦为佃户,就是卖身为奴,我的父母亲人亦是流离失所不知到了何处。我找了许久许久,都一无所获,最终失望回到荒院时,我发现了小河子”
    伙计闻声挠了挠头。
    陶娘子眼神柔和望着他,轻声道“小河子是我的堂弟,我离家时他刚满周岁,背上有两块胎记。遇到他的时候,他傻傻地坐在废墟里,问他时他说这是他的家。后来奴家才知晓,他被一户人家买去做小厮,就单买了他一个,后来被人嫌弃蠢笨丢到庄子里做活,又被庄头欺压打骂,长到十四岁时寻机趁夜跑了。他不认识路,从荆州最南边的桂阳郡一路乞讨着,走了很久才终于回到故乡。”
    陶娘子的声音似哭又似笑,“江边村落的屋子都塌完了,只有奴家这处祖产,当年用的砖石木料不差,才勉强撑过了十几年的风雨,最终成为附近这一带江岸侥幸保存的最大屋子。既然小河子能找回来,或许将来某一天,别的人也能找回来。再不济,一个村子的人也成,只要有人回来,没准他们就知道我父母亲人的下落我跟小河子尽力修缮了屋子,就这么一直等着”
    等着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亲人。
    守着不知在何处的人梦里的家。
    可是现在客栈没了。
    一弯月,一泓江水。
    江月曾经照故人,故人不见今夜月。
    “我亦不知幕后之人的来历。”
    孟戚闭了闭眼,低声道,“不过此人必然还有其他动作,店家娘子只要肯耐心等待,细观荆州军与齐朝水师的动向,或许可以看到那人的狐狸尾巴。”
    “孟国师”
    “无论是黄六还是斥候营首领,全是自己把自己推进了死路跟陷阱。今日齐朝斥候是一方,荆州水军是第二方,黄六以及指使他的人是第三方,老夫估猜这个人极可能是第四方即使我们登岸抓人,也只能看到被利用的荆州兵将,尚不知他究竟怎么说服的荆州军或荆王,可他既然有意挑拨两方,必然不会就此收手。”
    “这”
    陶娘子听得心中焦急,想要追问,又生生忍住了。
    孟戚只是过路,原本与这件事毫无干系。陶娘子自问她能厚着脸皮问,都因幕后之人冒用国师之名算是跟孟戚结了仇。若是没有这一茬,陶娘子觉得连话都不好出口。
    江湖人都不愿沾手官府的事,孟戚可能不管齐朝还是遗楚三王都不想沾手。
    陶娘子想得很多,愈发沉默。
    墨鲤传音给孟戚“不是西凉人”
    “不是,两者风格不似。阿颜普卡用几十年慢慢筹备,以有心算无心,虽然是野心勃勃的枭雄,但是长久不见光的生涯消磨了他的志气,凡事都格外谨慎小心。这人用的是阳谋,如沙盘布子挥手即成,更对自己信心十足,这是谋士的作风,他不会长久地隐蔽自己,一旦动手就一定会要个结果。”
    孟戚的眼睛在火光里隐隐发亮。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之前的阿颜普卡是唤醒了他沉寂许久的谋算斗智之心,现在这个无名之人更是直接添上了一把火。
    “大夫,遗楚三王麾下可能有高人。”孟戚的语调都改变了,他看着通红一片的江岸,喃喃道,“要隐藏自己,又要保有一定的权势,只能选择三王了。他表面在为三王效力,眼睛却不止停在江南一地,他真正效命的主公是他自己吗还是一个被他看好的年轻俊杰”
    忽然发难,想要荆王跟齐朝开战,是在谋划什么
    墨鲤随之沉思,然后他叹了口气。
    “大夫”
    “没什么,只觉得天下野心勃勃之辈,当真不少。”墨鲤深深皱眉道,“阿颜普卡不知在何处,如今又多了一个想要齐朝跟荆王开战的人。”
    孟戚闻言失笑道“自古有野心的人从来不少,少的只是有实力又有野心的人。至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夫,我与你并非话本里的侠客,跟我们作对给我们找麻烦的人不会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来,遵守前面不倒下后面就绝对不出现的规律,世事不会像书人口中的惊奇异志。天下这么大,更无世间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墨鲤毫不留情地揭底道“你之前还说乱世淘尽了才子能人,只剩庸才小人。”
    “咳。”孟戚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江水滔滔,船在内劲的推动下走得极快,五六里水路转瞬即逝。
    墨鲤上岸之前,特意问了陶娘子,客栈伙计练的铁布衫功夫从何而来。
    陶娘子自言是蜀地带回的几本武功秘笈,她的堂弟脑子直,刀法学不会,暗器学不会,内力更学不会,只有挨打的横练功夫颇有天分。
    墨鲤摇摇头,伸手给伙计诊脉。
    “无论何种功夫,皆是过犹不及,强练伤身,需得有人时时刻刻指导。令弟功夫虽然大成,但是经脉暗伤也不容小觑,现在看着无妨,一旦年过不惑,暗伤便会发作。”
    墨鲤一边说一边报药方,他正要寻孟戚要纸笔,却见陶娘子在旁边念念有词,仔细一听竟是把药名跟分量记了个八成。
    “你懂药理”
    “不敢,奴家有些暗器淬毒,便粗粗学过一些,并不会治病,记药方倒还可以。”陶娘子低首答道。
    墨鲤顿了顿,然后将药方再次报了一遍,等陶娘子复述一遍之后,才继续道“文火煎药三次,先服三个月。三月之内我与启行兄会再次来到此地,介时再行诊治更换药方。”
    他不提去向,也不说追查今夜的事,陶娘子却似是吃下一颗定心丸。
    会回来就好。
    客栈没了固然心痛,可是身边仅有的亲人是绝不能出事的。
    陶娘子更从墨鲤语气里听出一丝端倪,或许这二人渡江而来,也不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可能会涉入荆州之乱象。
    孟戚脚一抬,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就已经轻飘飘踩在了岸上。
    “那对祖孙就拜托店家娘子了,带他们去村落安居即可。”
    陶娘子垂首应下,知道孟戚二人就会在此处离去,于是赶紧道“多谢孟国师,多谢”
    她忽然卡住,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墨鲤。叫大夫有些随意,称老先生吧,没有姓氏又有一些不够敬重。
    正犹豫之间,后背就被伙计那蒲扇大的巴掌推了一下。
    “他他们走了。”
    陶娘子猛地抬头,只见两道人影逐渐隐入远处的浓郁夜色,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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