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骑坐在四尺条凳上。
    挺腰,收腹。
    一根磨韧的又熟又软已形成包浆的草绳套在她的腰上,随着动作渐起,一动一勒,将她白晰的腰上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小腹前的草绳,则环套着新编的草索,分叉着,套在凳子前端的木架子上,形成五股经络。在女人的腰力作用下,绷的紧紧的。
    膝上横置稻草,女人时不时捡起一束,麻利的编入草索中,双手一搓,一收,“嗦啦”声中,草绳变戏法般的又长一截。
    草绳既长,即编,压三挑二,横穿于五股经络上,压实爪梭,取过木棰,“叭叭”两声脆响,压实一道,再编一道。
    一只草鞋渐渐成形。
    男人蹲坐在女人身侧两尺处,一动不动,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心痛她的腰肌,有心把她那短的不象话的衣裳扯一扯,别让草绳把皮肤磨破了,手伸过去了,却又迟疑着收了回来。
    终是不妥当呐。
    男人端起地上的茶碗,浅浅的喝了一口。
    又苦又涩。
    碗中那浮展开的就不是清茶,而是苦叶子。说是清热去火,但于男人而言,还不如清泉甘甜。
    “明天跟某走吧。”
    “去哪”
    “益州。”
    “不去,哪也不去。”
    女人一边麻利的干活,一边面无表情的说“真要有心,寄些铜钿来。”
    男人不再说话,只重重的点了点头,起身,看了看屋外的繁星满天,山脊黝黑似铁,远山起伏若龙,有秋虫悲鸣,有夜枭怪啸。
    山脚下,江水不舍昼夜,浩荡奔涌。
    屋内,无灯,只有新月与星光合成的清辉,穿过门楣,倾洒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头发有些乱,撩发时粘上的稻衣还粘在上面,五官也不好看,如果那厚实的嘴唇忽略的话,勉强能说个清秀,粗手大脚,但男人却觉着,这个女人与自己相伴了二十年的老妻一样值的怜爱。
    “跟我走吧,不用再吃苦,某能护着你。”
    女人无声摇头。
    “为什么”
    女人“叭叭”两声敲紧草鞋,放下棰子,低头怔了良久,方道“我是曾家媳妇,这里是家。”
    “可可你男人不在了,娃也不在了,守着有意义”
    女人抬头,眼里隐有泪花“你借个给我,你们吃过墨水的都聪明,等他长大后,曾家也就有后了。”
    “”
    男人没有说话,迟疑着折转回身,探手轻抹女人眼角的泪花,动作轻柔,一如当年卸下新嫁娘的红盖头。
    夜渐深。
    天渐明。
    小屋里传来对话声。
    “某姓全,名师雄,字景信,家住益州长顺巷,从南进,往左数第七家,从北进,倒数第七家。”
    “嗯。”女人的声音闷着。
    “某是官,文刺史武将军一肩挑。”
    “嗯。”女人的声音有些迟疑。
    “跟某走吧,不会让你再吃苦。”
    “不。”女人的声音低沉坚定。
    “那某真走了。”
    “嗯。”女人的声音微涩着。
    良久,悉索声响起,然后脚步声起,不一会,低矮的木门打开,一条昂长大汉从屋里出来,仰望天际那一抹鱼肚白,顺手取过门边的梢棍,将胳肢窝里夹着的草鞋套上,扭口又喊一声“某走了。”
    屋里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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