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见女儿没什么大碍,叮嘱了槿落和秋桐一些事情,便打算跟李治一同离开丹阳阁。
李沄却拽住了母亲的衣袖。
武则天低头,看了看那揪着她衣袖的白玉手指,又看向李沄。
李沄脸上带着笑容,朝母亲讨好地笑,声音又软又萌,“阿娘,太平生病了,您忍心就这么走了吗”
武则天“”
小公主每次身上有什么不舒坦的时候,都会趁机撒娇,不是要在清宁宫蹭床睡,就是要皇后殿下留在丹阳阁陪她。
果然。
李沄说“阿娘许久不曾陪太平过夜了,如今太平生病了,阿娘都不陪太平吗”
武则天“”
最终,李沄的苦肉计得逞,皇后殿下再一次留在了丹阳阁里陪小公主过夜。
李沄躺在床上,看着侧躺在她身旁的母亲。
母亲已经将近五十了,可是容貌却还十分年轻,一头青丝乌黑顺滑,没有一根白头发。李沄看着母亲散落在床上的青丝,忍不住伸手,用手指缠着其中的一缕。
武则天看着女儿的模样,卸去了平日的威严,神态温柔,“太平。”
李沄看向母亲。
武则天笑问“你今天只是在太掖池边看野鸭而已吗”
李沄早就料到母亲会这么问,她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嘻嘻笑道“当然不是。太平今天去太掖池边找攸暨表兄啦,阎相薨了之后,攸暨表兄总是心情不好。虽然他什么也不说,去崇贤馆上课也是十分认真,可太平总是觉得他在难过。刚好白天的时候三兄带着四兄和薛绍表兄来丹阳阁,说几天后是攸暨表兄的生辰,问要给攸暨表兄准备什么礼物。”
武则天听着女儿的话,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
“太平想着阎相虽然去世有些时日了,但攸暨表兄对阎相的感情与旁人不一般,太平原是想去太液池陪攸暨说话的。”
李沄说着,话语一顿,望着母亲的神色有些尴尬。
武则天
李沄神态有些调皮地朝母亲吐了吐舌头,“就是太平见到了攸暨表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好自个儿坐在草地上了。因为太阳暖烘烘的,太平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也没能安慰到攸暨表兄。”
武则天啼笑皆非,“那你怎么跟父亲说,只是去看野鸭了”
李沄抱着母亲的脖子,笑道“我怕阿耶会怪攸暨表兄。阎相去世,他心里已经很难过了,太平是自己要去太液池边找他的。阿耶要是因为我不小心受了风寒,怪罪攸暨表兄,那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
女儿的一番话,说的十分在情在理。
再说,女儿从小就对武攸暨表现出非一般的关心,每次问她为什么,她总是振振有词说她小时候看武家的族谱,一眼便看到了攸暨表兄的名字。后来阿娘又选攸暨表兄继承国公府,可见是因为信任她的眼光。
她可不能辜负阿娘对她的信任,当然就对攸暨表兄多一些关心。
女儿对武家的小表兄关心有加,武则天的内心当然是乐见的。
只见皇后殿下伸手点了点小公主的眉心,无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你这个小机灵鬼,早晚会把你父亲气坏。”
李沄笑着将母亲的手拿下,笑着反驳,“太平最喜欢阿耶和阿娘了,我把谁气坏也不会把阿耶气坏啊”
李沄和母亲在床上说了一会儿话,就体力不支,沉沉睡去。
武则天看着已经陷入梦乡的李沄,温柔地伸手,帮她将身后的被角掖好。
女儿如今八岁,就已经很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了,也不知等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她是跟母亲感情好一些,还是跟父亲感情好一些
她会跟母亲作对吗
武则天想起自己的母亲和韩国夫人相继去世的那一年,李沄才三岁。
那时的小公主分外喜欢腻着母亲,每天都会到清宁宫陪她,晚上还要赖在清宁宫不走。
那段时间,她总是整夜整夜地睡不好,有一天夜里女儿醒来,见到她睁着眼睛,便不解地问阿娘怎么不睡觉。
她笑着跟女儿说她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的事情。
她年幼时,许多事情不懂,都是韩国夫人照顾她教她的,那时父亲说血浓于水,她们姐妹永远是世界上最亲的人。
可是许多事情会变,人也会变。
小公主听了母亲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意思,就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跟她说阿娘放心,太平永远不会变。
稚儿天真无知,只顺从自己的本心说自己想说的话。
如今那个天真无知的稚儿,已经开始懂事,可她仍旧是小时候的模样。
武则天看着女儿的睡颜,眉目难得浸润在一片温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