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
    秦桉揽腰抱起她,“不跟你们耗了。”
    见他急吼吼抱人离开,傅明成低声唾骂一句“变态。”
    这小子太阴险。
    池柠跟他不是一个段位。
    车上司机不住分心瞄着后视镜。
    后座上,秦桉冷不丁出声“不想干了是不是”
    司机吓得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车内空间有限,为了让她更舒服些,秦桉将她头枕在自己腿上,手指轻轻抚她细软长发。
    她睡颜安静极了,脸上的红云落在秦桉眼里成了可爱。
    令他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满足感。
    大多男人都有爹心态。
    与年龄无关。
    回到龙庭西洲已经晚上十一点。
    秦桉抱她进房间,坐在沙发上,没舍得放下。
    她又轻又软,身上的香跟酒气混杂,引得他喉咙不住发痒滑动。
    面对喜欢的人,总有无尽欲望。
    他一点点低头,弓着背,屏息,唇小心翼翼触碰上她清晰的锁骨。
    她很瘦。
    连体温却比他的唇凉一点。
    “喂”
    睡着的人突然迷蒙睁眼,低哑一声。
    秦桉愣住,赶紧正了身,手背抚唇,触碰到她视线的一霎,像被火灼了下,眼神转向别处,脸羞得通红。
    “想占我便宜啊”她模模糊糊这么一句,很快又没了声音。
    热,从脖子爬上脸,最后染上耳廓,直冲脑门。
    一缕温热从鼻子流出来,猝不及防滴在池柠脸上,像雪里绽出的一点红梅。
    他低声一句卧槽,仰起头手忙脚乱将又睡死过去的人轻放在沙发,自己飞快奔向浴室。
    鼻血倒流的感觉又腥又呛,弄得他难受作呕。
    他洗了把脸,堵住鼻子,看着镜子里自己像只被蒸熟的虾子。
    咬着牙刷头心里暗骂。
    瞧你这点出息
    对着镜子做了好一阵思想工作才收拾好心情出去。
    他拿了湿巾蹲在沙发旁,轻轻替她擦拭脸上血迹,也不敢擅自帮她换衣服,只能将她抱在床上掖好毯子。
    做完这些,他擦擦脑门的汗,跪坐在床边,下巴搁在双臂上,安静看她。
    淡淡的灯光将她周身轮廓晕染出一抹温馨。
    耳边是她呼吸的频率。
    随着他的心跳,起伏不定。
    她可真好看。
    少年怀春一般,只露出半张绯红的脸,盯着她发呆。
    他知道错过这次又要等多久,但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强迫。
    他希望自己被她喜欢。
    被她心甘情愿接纳。
    不是勉为其难。
    凑合余生。
    池柠十来岁时,也并不像现在这样温和。
    年纪小,总有脾气。
    自傲,清高,对很多人瞧不上。
    那些毛病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十六岁那年还跟家里闹了点矛盾,放假不想回去。
    拖着行李去借住的路上,听见一条巷子传出狗的凄惨呜叫。
    那时她还有个爱管闲事的毛病。
    狭窄的灰墙巷里,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少年围成一圈,依稀能从他们腿缝间看见一条侧倒在地的黄狗,被踢得身子蜷缩,叫声凄厉。
    她站在巷口皱眉,犹豫着要出声。
    有人抬头发现她,表情愣了愣,拍拍身旁人,小声道“诶,哥,你看,有仙女。”
    “啥玩意儿”被拍肩头的人不耐烦收了脚,随他看去。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少年从阴影走出。
    他是里面唯一一个黑头发,破洞裤夸张的从大腿开到膝盖,银色耳钉在太阳下绚烂夺目。
    后面一群少年随他的动作齐唰唰朝着这边看来。
    少女干干净净,站在阳光下。
    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没有丝毫烟火气。
    在宁静小古巷子里像一幅画。
    连脚踝都美丽。
    她高高在上,他们残忍肮脏。
    池柠看着后面奄奄一息的狗,吐着舌头,口涎染湿一小块地。
    伴随少年们无畏的哄笑,画面刺眼。
    小孩们似乎总有种残忍的天真。
    她皱眉说“报警了。”
    为首的少年挑眉,插兜靠近她“报警”
    他语气不屑,像警察局是他开的一样。
    “嘿,报警没用姐姐,”少年慢步围着她转一圈,“你亲我一下,说不定还有点用。”
    他调戏的话令后面一群流里流气的少年狂笑起哄。
    池柠面无表情“抱歉,我对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没兴趣。”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怎么那么傲。
    要换一批人,可能早被打了。
    画面像幻灯片,一转又是一幕。
    她和他再次起了争执。
    “你为什么打人”她质问。
    “想打就打了呗。”十四岁的少年满不在意,“他有本事,也可以打回来。”
    “你不觉得自己三观有点问题吗”
    “三观是什么还不是人自己给自己定的。”他不屑。
    池柠被他气得没话说。
    外面雀鸟叫得欢快,阳光从窗户树影斜打进来,浮尘在光影下清晰跳跃。
    池柠已经很久没有超过九点起床,醒来时还觉脑子昏昏沉沉。
    她好像做了很多梦,梦见了很多人。
    一睁眼记忆像被盒子封印,一点点退却,模糊,消散。
    她适应一下光线,余光瞥见床边趴着的人。
    很难想象,他会这么守了一晚上。
    池柠走的那天,天气不太好,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南方八月末温度降不下来,加上雨前气压低,空气更显闷热。
    池柠借口说有别的事,得提前两天回校,秦桉执意要送她。
    车上,两人默不作声。
    将近两个月,在池柠的监管下,他的玩心收了大半。
    快到机场时,池柠对抿唇看窗的少年道“高三加油。”
    秦桉闻言转脸看她,“我能去找你吗”
    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先安心复习吧。”池柠想起自己将近高考那年,忙得昏天暗地,哪有时间跟心思到处跑。
    “你不想见我。”
    他目光灼灼,语气笃定又怪可怜。
    池柠生怕前功尽弃,哄道“等你顺利考上电影学院再说吧。”
    池柠不让他跟她上一所学校,实际上他也的确不喜欢跳舞。
    他最后之所以会顺秦立成的意,主要是京影离池柠学校近,坐车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
    车停入机场车库,池柠解开安全带,从背包拿出样东西给秦桉,“送你的。”
    一本高考重点复习总结笔记。
    秦桉忍住太阳穴突突跳的冲动,勉强接过。
    他不能跟她闹。
    不然她对他印象又要坏了。
    池柠抬手揉揉他的头,微笑“乖,姐姐在京都等你。”
    秦桉低迷烦躁好几天的心情因她一个笑一句话彻底消失。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极为乖巧地点头“好。”
    利用他也没事,他乐意。
    池柠直到回学校寝室后,才觉彻底解放。
    刚擦完椅子坐下,爸爸就打来电话,高兴跟她报喜道“遇到个贵人,生意上的问题都解决了。”
    池柠垂眸应道“那就好。”
    池柠爸爸出身普通,但很有上进心,当年他为了追求心目中的女神,白手起家总算有了起色后才令眼光挑剔的岳父岳母松口,最终如愿抱得美人归,而后池柠便出生了。
    正常聊了两句挂掉电话,池柠开始给寝室做清洁。
    四人寝室,上床下桌,实木材质。
    清洁做到一半,有人砰砰敲门。
    门一开,池柠就被一个大大的熊抱扑得踉跄后退两步。
    “柠柠,我可想死你啦”
    热情的姑娘扎着丸子头,画着淡妆,笑得像朵太阳花。
    两人身高差不多,一个火热,一个清冷,完全互补。
    岑芝是本地人,外号怪力少女,也是池柠在大学交到的最好朋友。
    她一来就跟池柠抢活干,上水拖地倒垃圾样样包揽,扬言仙女就该安静坐着独自美丽。
    池柠当然坐不住,打了水擦灰。
    “家教当得怎么样啦”岑芝问她。
    池柠干完活蹲地上打开行李箱,“解脱了。”
    “有这么难吗”
    “嗯,熊孩子。”
    听到这仨字,岑芝点点头表示十分理解,而后又非常八卦地朝她挤眉弄眼“听说音乐剧系的男神在追你,怎么样,这次有想法没”
    “没有。”
    “我说,大学就该谈谈恋爱,比比赛,挥霍青春才对嘛。”
    她打量着池柠,“顶着这么张脸,不去撩小哥哥,多浪费。”说着就有点羡慕。
    池柠是个美人,带着仙气儿那种,不艳俗,初初见时有种距离感。
    校内校外想追她的人大概要绕操场一圈,连系里的老师们都说她是他们这一届里头身比例最好的,典型的老天爷赏饭。
    池柠对她这个说法不感冒,送了她几袋冻干草莓,“算了吧,谈恋爱触犯天条。”
    岑芝被逗乐“那天条也太不讲理了叭。”
    何止不讲理啊。
    池柠心想。
    晚上寝室另外两个姑娘也到了,一个暑假没见,大家话题不断,整个寝室叽叽喳喳。
    池柠抬腿在床梯抻筋练晚功,准备洗澡的宋宋突然尖叫一声从厕所慌慌张张跑出来。
    “妈妈呀”她见了鬼似的,跌跌撞撞拍着胸脯,“谁快去打死它我不敢进去了”
    “啥呀”
    岑芝跟赵禾过去一看,厕所垃圾桶角落一只成人巴掌大的蜘蛛,怪吓人。
    两人都怕怕的往后退。
    “啪”
    池柠拿拖鞋进去直接拍死。
    捻起蜘蛛萎缩的尸体扔进垃圾桶。
    “好了。”池柠出来,淡定洗手。
    三人同时是个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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