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握笔的手一顿,原本划出的一横,尾端变成了一个圆圆的点。
    多事之秋,周围都有司马家的侍卫把守,轻易不会放人靠近,这时候来的且畅通无阻的,必然也是此次世间的参与者。
    心中有了猜测,他将纸笔收起“是谁”
    来人直接推门而入,是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高挑身形。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吹湿了大半,衣摆处一滴一滴往下滴着水。
    看他径直往面前走,吴质跪坐在桌案前,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心中暗自防备。
    却不想这人直接摘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熟悉又陌生的眉眼。乌发如瀑,修眉如墨,眼神温润“吴大人,好久不见。”
    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懈下来,吴质连忙起身拱手“司马公子”
    比起几年稍带稚气的少年,眼前的白衣公子已经是一个俊雅青年,虽然衣衫半湿,眉目间还带着水汽,却丝毫不显狼狈。听说他不久就要及冠,气质比几年前更加内敛,也更让人琢磨不透。
    他问“公子深夜前来,可是有事情要嘱托”
    他以为司马修是替自己的父亲传话来的。
    却不想青年长叹一声“吴大人,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来劝你离开的。”
    吴质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神情凝重“公子何出此言”
    司马修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擦拭湿漉漉的手“姜家正值如日中天之际,此时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父亲和陛下最近被步步紧逼,已经失了分寸。修不希望大人为此白白丧命,然苦劝父亲未果,故来劝你。”
    吴质没见过如此光明正大和老子对着干的人,他心中疑惑,干脆开门见山“某有自知之明,某的性命于公子而言不值一提,不知公子何故至此难道不怕司马大人怪罪”
    不过几面之缘,又身份悬殊没有什么深情厚谊,他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司马修背着手,转身看着外面的雨幕“实不相瞒,你入朝为官,多少与家妹有关。家妹心善,还不知你入京之事,若是你因此丢了性命,她心中必然不好受。”
    那位女公子吴质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么长时间,他都快想不起向小寒的具体样貌。但是没想到他人生中的转折都是得益于她。更没想到,仅仅是为了不让她难受,眼前的人就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这哪里是兄妹之情,曾今眼拙的吴质如今终于明白了。倒是没想到,凡事以利益为先的氏族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情种。让他连日阴霾的心也跟着明媚了不少。
    司马修也没想要藏着掖着,阿玉如今已快十五,等形势稍安,他们也该成亲了,不怕外人知晓。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我已前后打点妥当,大人可以用一个新身份生活,虽仕途无望,好歹衣食无忧,性命可全。”
    他以为吴质定然会答应,没想到这个白净瘦弱的寒门青年想了想,朝他深深一礼,沉稳的眉目中藏着不输当年的坚毅
    “某在此谢公子好意,然某既然来京,就没想过能侥幸离开。某不是为姜大人而来,而是为天下千千万万百姓而来。官路闭塞,尸位素餐者大行其道鱼肉乡里,为百姓发声,某哪怕是蚍蜉撼树,也万死不辞。”
    这样的雨夜本该格外助眠,但是向小寒今夜却有些睡不着。
    轻薄的丝绸单衣罩着劲瘦的身体,她坐起身,推开床身自带的屏风,光着脚踩在木制地板上。
    屋角染着一根蜡烛,屋里一片昏黄,守夜的侍女被她赶到了侧厢房。
    向小寒赤脚来到,将蜡烛端到案几前,从桌下拿出纸笔,盘腿沉思。
    她想见司马兰。
    周家是姜云一派,尚书令年岁老迈,渐渐不管事,左右仆射是当之无愧的实权人物。
    曾经姜司两家交好,司马兰嫁给周家长子做继室,在中人眼中是难得的好姻缘。但是自从姜云得势,已经多次露出驱逐司马睿,大权独揽之意。
    两边的关系也渐渐僵化起来,向小寒已经四个月没有见到司马兰了,不知道她在里面过的好不好。
    上回见她,她刚生了孩子。
    再递拜帖,肯定又要被拒。司马修是男子,最近刚入仕,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他出面。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见到她呢
    她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打架,将脑袋点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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