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视线集中到前厅,目的是为了让别人在后面动作。
    不仅如此,他们还成功引开了埋伏于阁内的士兵。
    声东击西。
    “郭开如此希望我收下纯钧,不如我亲自从他手中取得。”
    “什么”未理解他言下之意,司马渠猛然移动视线,却见身后多了一人。
    除了一袭黑衣的卫庄,另外一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
    一股诡异之感涌上心头。只看打扮,其人分明是方才领命将纯钧剑放入暗室的二人之一,然而此刻他周身透出的气息竟与方才截然不同。
    更为人惊讶的,那柄纯钧剑,此刻正握在他手中。
    “你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做,”卫庄道,“你应当相信你手下的忠诚,只可惜,在你眼前的这个人,并非你的手下。”
    那道沉默伫立的身影,慢慢发生着变化,最终幻化成一个戴着斗篷、宛如鬼魅的黑色暗影。
    千变万化,墨玉麒麟。
    只要存在一丝空隙,流沙可以潜入任何地方。
    司马渠不禁陡然心惊。突然之间听见外面传来恐惧的叫喊“蛇有蛇”
    紧接着刀枪剑戟的声音愈烈。
    他无法窥见前厅的情形,但只怕同样不容乐观。
    “这场闹剧似乎可以收尾了。”剑在颈侧,犹如它的主人不含感情。
    对于敌人,流沙从来不曾心慈手软。
    他们不是想套取情报,他们是想,将这里所有人斩尽杀绝。
    司马渠闭上眼,道“杀了我,你们依旧逃不出去。”
    “你的精锐士兵很强,但,也仅仅如此。”卫庄声线低沉,似乎是以这样的方式告知他,他们的一切皆已被掌握。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突兀地闯了进来。
    “卫庄兄”
    刚迈入大敞着的屋门,常久立马刹住脚步。看见屋内站着的三人,霎时愣住。
    司马渠随她喊声望来,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这个人不是
    常久一瞬游移,为何是他。
    然很快地,她收敛住情绪,没忘了最重要的事,目光迅速移向卫庄,用口型无声问了一句“郭,开,呢”
    只是这话太过简单,同样也被司马渠捕捉在眼中。
    他沉下目来,头脑尚且冷静,仔细思考起他话中含义他们此番前来,是因为知晓相国会在此设宴,然却不知今夜相国不会前来,而他此刻又问及“郭开”,莫非
    司马渠不动声色垂眸。他们此行的目标,其实是相国。
    “你该离开了。”卫庄淡漠对她道。
    这一刻的局面,已非常久所能料想得到。
    “可是”常久犹豫,不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故而无法放心。若郭开没死,他们不就白来一趟
    是的,他们的目标确为郭开。更准确地说,是郭开的性命。
    「如果能将大部分的人从郭开身边引开,也许就能够接近到他咫尺之内,到那时,卫庄兄,」常久吸了口气,「你趁机把郭开解决了吧。」
    骸宵卫损失过半,此刻正是郭开身边防守最为薄弱之时,机不可失,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那时候,她只记得卫庄似难得地睨了她一眼,「听上去,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她疑惑,「卫庄兄觉得我会说什么」
    “余下的事,你最好不要参与。”
    这种讳莫如深的口气,在许多次同卫庄的相处中常久都曾听到,只是此刻,她仍不能明白背后的含义。
    她看见墨玉麒麟手中的纯钧剑,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闪过,“你的目标是那把纯钧”
    未等得及回答,便听一声巨响,窗户骤然从外碎裂,一道人影砸在墙上,胸前插着一枚不易察觉的白色羽毛。
    常久还没反应过来,紫色身影已旋空入内,立在房中。
    “外面的士兵快要涌进来了,动作最好快些。”
    数枚白羽齐齐没入窗外士卒的胸膛,白凤环起手臂,口吻悠悠。
    “你来得正好,”卫庄扫也未扫窗外的人,道,“带她出去。”
    白凤看了常久一眼,常久面色一紧,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嘛。
    下一刻,白凤欺身上前,伸手点住她的穴道,常久立时无法动弹。
    她眼中喷薄着难以置信的光他说你就听的吗,你以前也没这么乖过啊。
    然而她已经完全丧失了话语权,只能任由白凤将她身体横抱而起,飞出了问道阁。
    阁外,白凤落地,将常久放下,解开她的穴道。
    “小聂还在里面,他不知道我出来了。”常久刚能张口便急赶着说道。
    人已经出来,明白再回去多半无望,于是她迅速放弃挣扎,先解决最关心的问题。
    “无双和赤练在里面,他们会告知他。”
    “等一下,”常久伸手抓住白凤手腕,生怕他就此跑掉,“至少告诉我,郭开怎么样了”
    她不是没有看出卫庄的神情,他过于镇定,像一切尽在掌握,所以这番局面,他应当早有预料。而白凤的反应,也不像对此事毫不知情。
    她猜不到流沙想做什么,但她知道这已和他们原先的计划不同。
    心里十分清楚眼下不是问话的时候,所以她亦直奔主题,只拣最关键的问。
    “郭开根本没有在这里。”白凤道,掠了眼她的手,并未挣脱。
    “什么意思”
    “他不在交邕。”白凤接着道。
    不在交邕常久一时愣然,不知该作何表情“那不是说,计划失败了”
    “计划没有失败,目标已经达成。”
    意外地,她却听见白凤如此道。
    已经达成
    已经达成什么,常久不解。隐隐约约,她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流沙从一开始就另有目的,只是这个目的,没有与她说过。
    “不要猜测卫庄的心思,”她恍然抬头,看见白凤纤瘦的背影,缥缈在夜色当中宛若笼罩着雾气,“你和他,并不属于一个世界。”
    “以后,离流沙远些。”
    “”
    周围逐渐聚集起士兵,呈包围之势向两人靠拢。
    白凤余光轻瞥那些头戴盔甲、手执长矛的赵卒,指间翻出一枚白羽。
    “你应当还有事情要做,”他背对着常久,适时提醒她道,“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常久瞬间清醒过来。的确,现在不是原地发愣的时候,要想安全从这里离开,还需最后一步。按下心底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视线在面前背影上又停留一刻。
    “你自己小心。”她终是说道,而后转头奔去。
    问道阁内。
    司马渠看着常久离开,道“他逃不出去。”
    似丝毫无惧于喉边长剑,他扬高脖颈,语里带着自信与笃定,“你以为城内只埋伏了我们的人马么。”
    “什么意思。”
    “想杀你们的人,不止我一个。”
    看似威慑的话语,实含提醒。以流沙主人的智慧,不会听不明白。
    果然,卫庄眸底微动。下一刻,锋利鲨齿撤开司马渠的喉咙,铿然入鞘。
    司马渠没有立即动作,他拿不准卫庄的反应。
    “你的性命,暂时留在你身上。”
    “你不杀我”司马渠问。
    “我若想要你的命,可以随时来拿。”
    留下一句,卫庄转身而去。
    司马渠眼观着他杀掉冲上来的赵卒,手起剑落,丝毫未留情面,而后消失于无边夜色。
    卫庄其实并不在意他的性命,在他眼中,自己和其他人同为无足轻重的蝼蚁。司马渠看了出来,不由按紧掌心。
    背后已是一层冷汗。
    好容易缓过来,随即他皱紧眉头,朝身边一众士卒下令道“一半人围住此阁,绝不可放走盖聂一行。”
    “是”
    “其余人马,随我追上前面二人,今夜,务必将流沙组织歼灭于此。”
    若借助城中其他力量,或许还可一搏。
    “将军,不好了”一名士卒慌慌张张奔进屋内,膝跪于地。
    “何事惊慌”司马渠道。
    “城关斥候来报,有大批秦军集结城下,此刻已在攻城。”士兵抬起目光,眼中惧色尽显。
    “你说什么”瞳孔骤缩,司马渠伸手攥住士兵衣领。
    其人被迫仰头,喉结滚动“是,是淮谷传来的消息,半个时辰前,一名淮谷士兵浑身是血倒在城门口,说,说秦军趁夜突袭,已连破三城,正向此处奔来”
    “他,他说完不久秦军已至城下”
    淮谷,司马渠想到这座城。同样处于北境,距离交邕仅仅数里,如果它已经沦陷,证明北方面对秦国已门户大开,秦军长驱直入,可一趟掠地南下。
    “秦军人数多少”
    “据斥候禀报,至少三万。”
    三万。
    城中守备两千,加上今日汇聚的五百精兵,两千五百人,对秦军三万。
    “将军”士兵声音颤抖。周围士卒皆停下来手中动作,同样惊愕望着司马渠。
    无人能够料想到秦军会在此刻突袭,且是在远离目前战场的北方,无人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有所准备。
    为何。为何如此巧合。
    司马渠沉默着,低头,心中依稀翻过之前发生的事。
    一些细枝末节此刻在脑海中闪现。
    「司马将军青年才俊,意气风发,比起你的父亲亦不遑多让,这个任务交给你,本相很放心。」
    秦军怎会忽然从北方突入,为何略地速度如此之快,若提前不知城中布防,怎敢夜中冒险。
    「此去,望将军顺利而归,本相保证,必有“大礼”等着将军。」
    郭,开。
    司马渠眸中泛起一抹戾光。一国之相,竟然通敌叛国。
    合上眼,收起眸间恨意,再睁开时,目色如炬。
    “传我令,七成士兵留在阁中,务必活捉盖聂,剩余三成,随我出城迎敌。”
    如果还有一丝机会,在秦王心中,两者价值如何权衡。
    然而,冥冥之中,似乎所有的事已经画定了结局。
    司马渠疾步踏出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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