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窗外,飞鸟落上树梢,白净如洗的天空衬着清晨宁静深邃的氛围。
    颜路坐在屋内,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弟子,终是道“昨夜究竟发生何事”
    常久抬头,张了张口。
    “说实话。”颜路望着她道。
    语气并无严厉,却令常久陡然生出一股愧疚之情,某一瞬间,像是被面前之人看透。
    地上从左至右,依次排列着三枚暗器、三条燃过的火折子。
    停顿半刻,常久镇定道“二师公,不瞒您,昨夜潜入之人很有可能是赵国丞相郭开派来的。”
    颜路微微一怔“为何这么说”
    “您还记得向玄上回来小圣贤庄,硬要进入藏书楼的事吗,其实他是为了替郭开寻找一样东西的线索。他私底下与郭开往来,私通卖国之事不久前已被齐王查明,”常久解释道,“然而向玄虽死,这件事却仍未解决,我猜想郭开还会派人前来小圣贤庄,且还会再去偷一遍,故而希望能够在他之前先一步找到此物。”
    被颜路发现也许是个契机,这些事她总归要告诉他与伏念,因为其中牵扯到的不止一批人。
    所以昨夜被发现后她虽感到惊讶,却也没有多少慌张,只是在思考该如何解释。
    “究竟什么样的东西,会令赵国的丞相如此期望得到,且是藏于小圣贤庄”颜路不禁疑惑道。
    “额是关于一样机关武器的文书记载。”
    于是常久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向玄的死因,机关武器的传说,以及她这几日均在寻找此卷的事,只是过程中隐去了流沙的介入,和秦国于此事背后的目的。
    “这些事,你是从何得知”颜路问道。
    “前段日子我离开小圣贤庄,便是去探查向玄的死因,”常久道,忽而弯弯眼角,“如今秦齐两国既已结盟,这件事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颜路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心知她只是说得轻巧。
    彼时她在众目睽睽下被秦军带走,子胤跑来找他们时焦急惊慌的表情,意示着发生之事亦非她所愿。
    只不过回来后,她一句话也未提罢了。
    “最重要的是,对方已经现身,就证明此前的猜想并没有错。”常久接下去道。
    “只可惜,卷籍终归被夺了去。”颜路不由道。连累她费了番心力,却也没能护住。
    常久一愣,道“并没有。”
    她从袖中掏出一卷封存完好的竹简,“那人夺走的是份假的卷籍,这个才是真的。”
    迎着颜路讶异的神情,常久咧起一个和“正人君子”背道而驰的笑容“谁说只能他来偷咱们,不能咱们骗他”
    所以她早就准备好另一份卷籍,事先放在藏书楼的某处,待第二日找到真正的卷籍之后,便能于第三日夜里,引蛇出洞,钓鱼上钩。
    她既要寻得真正的古籍,又要混淆对方视听,再替流沙报一报此前遭追杀灭口之仇,如此便也不枉他们之前的辛苦波折了。
    “这份卷籍,还是交由师公保管比较妥当。”
    颜路接过竹简,垂首看了一眼,于当世独一无二的珍贵典籍,外观上却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既然你早已计划妥当,为何不事先明言此事”
    “因为那时我还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会按照预想一般出现。”万一没出现,或者遇上计划外的情况,就十分尴尬了。常久表情真挚,心内默默想道。
    然而这种做法,却也未免太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颜路蹙了蹙眉“如此危险的举动,倘若无法确保万无一失,岂非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应该不会吧”常久不确定道。她当时想着有盖聂在,就没太多顾虑,可眼前颜路担忧的神色,却又令她迟疑起来。
    颜路目光掠向那一排藏书楼里掉落的物什“这三枚银针上皆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据你昨夜所言,这曾是射向你的暗器。”
    “”
    常久张口,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见她如此,颜路不觉叹息。
    “子常,你并非鲁莽之人,我也并未责怪于你,只是,我曾对你说过,希望你顾念自己的安危。”
    “二师公”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承担。”
    再清楚不过的话语,常久心中一烫,埋着头,双手攥紧。
    “今后发生这样的事,切不可再独自做主。”
    如果不刻意去关注她,便连这些事也无法察觉。
    她真的,习惯了一个人去扛。
    有时就连颜路自己也觉得惊奇,竟会对一个人如此包容,仿若当年的子房,让他投以近乎偏倚的关注。
    而又仅仅只是关注么
    大概,还有关心吧。
    半晌,才听得一声缓缓的“是,弟子明白了。”
    走出屋门,常久仍垂头默默沉思着。
    她的的确确听进去了颜路的话。早在向玄造访那一夜,颜路言语温柔地摸在她发顶时,她便听进去了。
    只是,她却不能令自己也这样想。
    这里的一切不属于她,常久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或早或晚,等假象揭开,她都将失去。
    然而颜路愈是关心她,愈是衬托出她的不堪。提醒她,她在欺骗这个人。
    温柔是把杀人刀,常久切切实实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诚实并非难事,难的是,面对内心的愧疚。
    常久走下石阶,而后,缓缓转过身,似思考良久“二师公,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您。”
    她举头,望着眼前长衫宽袖,端方儒雅之人。
    “是一件关于我的事。”
    秋风飒飒涌起,屋檐之上,盖聂静静注视着石阶下的人。
    “二师公”话语却被止住。
    颜路摇了摇头,温言道“我也说过,你无需勉强自己。”
    瞳孔间,是常久愣怔的神情。
    “等你觉得时候到了,真正想说的时候,再说也无妨。”
    常久愣愣地看着颜路,恍惚之间,心内像破开贫瘠的土地,抽出一丝柔软,浑身皆因一个人,一句话而放松下来。
    “是。”
    待目送常久的背影走远,颜路站在阶前,并未转回屋内,却道“来者是客,阁下何妨现身一叙。”
    “先生知我在此,方才为何没有出手攻击”盖聂立于屋脊上,手持剑鞘,眸定而不动。
    颜路回身,望向屋顶人影,温和笑道“儒家讲求以礼相待,阁下未曾行倾害之举,为何要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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