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晕眩感袭来,就在常久感觉自己快要灵魂脱体的时候,她终于迟钝地感觉到身旁传来的脚步声。
    “怎么靠在这里”温和的嗓音流淌入耳,将常久快要脱壳的灵魂拉回体内,她睁开迷蒙的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身侧一只握着书卷的干净修长的手。
    常久抬起头“二师公。”
    颜路微微一怔,道“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倘若常久此刻能够照照镜子,她就会发现自己的脸色宛如搽了粉一般苍白虚浮,然而常久并不知情,她只是将头重新埋回手臂,另一只手耷拉在身侧,道
    “没有,只是昨晚熬夜熬得太狠,此刻有些困罢了。”
    垂于身侧的那只手被轻轻执起,脉搏跳动之处覆盖上温热的触感。
    “清早起来脑袋就开始昏晚上不睡觉,白天真的会遭报应”
    常久断断续续说着。忽然间,她声音停住,像意识到什么,常久猛地将头从臂弯里,瞬间抽回被颜路抓着的手,倒退一步。
    那反应可称激烈,使颜路怔住,看向常久几近惊恐的表情。
    常久瞪大眼盯着颜路,他没有发现,他没有发现
    吓死她了。
    “我,我不需要诊脉,”常久僵硬地道,目光游移,却又飞快地找回镇定,解释着,“只是小事,稍后多睡会儿把觉补回来就好,二师公不必担心。”
    顶着颜路疑惑探寻的目光,常久这回完全清醒了,一点困意也不剩,只想快点找借口溜走。
    “真的不要紧么”看出她似乎不想被诊脉,颜路虽有短暂疑惑,却也不愿逼她,只略带关切地问。
    “不要紧,完全不要紧,”常久毫不犹豫道,又朝颜路笑笑,“多谢二师公关心。”
    垮白着一张脸,常久全无自觉,只道要赶去下一堂课,便光速作别颜路逃离了现场。
    走在庄内,常久仍不由自主地抚胸,心有余悸。
    数年前,她尚在秦国学习机关术时,公输仇便曾“温馨”告诫于她,若想以男装示人,便离医者之类的人远一点,尤其别让人给你把脉,男女脉象虽无大异,然而细微之处仍有差别,这种细小的差别一般医者或许看不出来,可对于医术高超之人,只需略一诊脉便能立即看穿。
    还好她方才反应过来。
    常久对于颜路怀有某种迷样的坚信,她觉得他就是那种“只需略一诊脉便能立即看穿”她马甲的人。
    下午,箭术课。
    常久依旧提不起力气,眼瞅着连续两支箭射脱靶,惹得子胤都凑过来稀罕道“子常,你没事吧”
    常久看了他一眼,面色深沉道“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站到了她身后,常久心一跳,射的乱七八糟的箭就在对面,她屏住呼吸不敢动。
    “子常。”
    “是。”常久小心翼翼低头。
    “你不必再练习,下去休息。”伏念沉着脸道。
    “啊”一旁子胤诧异地张大嘴巴。
    常久稍稍一愣,继而嘴角弯起,道“是。”
    从六艺馆出来,常久也不敢仗着伏念体贴跑回屋舍睡觉,便踱至附近的青竹殿,坐在亭中石凳上,想的是休息一阵,晚上再好好补觉。
    然而抵不住困意,沉重的脑袋直往下低,不过片刻,常久便放弃了抵抗,趴在石桌上睡了过去。
    也许她真的是受了风寒吧,意识消散前常久想到。不知为何,她觉得身体有些冷。
    迷迷糊糊地,脑海里浮现出昨夜桑海城外那一地的鲜血。
    树影婆娑,青竹安静。
    有人步入殿中,视线落在熟睡之人身上。
    俯下身,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下,接着,终究按在了细瘦的腕间。再接着,按着少年手腕的动作便久久顿住。
    直至身后一声轻唤传来
    “师兄。”
    再醒来的时候,常久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屋舍的床上。
    恰巧子胤端着托盘走进来,常久犀利的眼神便直直射向他。
    “盯着我做什么,不过是受个风寒,难不成脑子也糊涂了”子胤无比自然地迎着她的目光,“醒了就把药喝了,一会儿我还得把碗给二师公送回去。”
    常久看着递至眼前的药汤,正欲张口。
    “二师公说你受了风寒,并无大碍,但仍需注意休息,像你今日这般硬撑着上课肯定是不行的。”
    常久愣了愣,直起身欲说什么。
    “你可真是享福,子常,二师公不仅将你送回屋舍,还亲自为你熬好药,我怎么就没这种福气。”
    子胤半关切半含怨地说着,径直坐在常久床边。
    常久端着药碗,等了等,开口刚发出第一个音。
    “我说子常,你平时看上去也不像热爱学习之人,怎么今日如此强撑,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就等着让二师公照顾你”
    常久黑线挂满额头“你还让不让我说话。”
    许是也察觉到一直自己在讲,子胤咳了一声,乖乖把话语权让给常久。
    “二师公说,我受了风寒”常久一字一顿,牙齿间蹦出这几个字。
    她内心传来一阵劈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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