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言重了,子房与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遭到拒绝也无甚奇怪。”
    回忆起自己所说的话,然而又真的是这样么。
    张良往桌案上看去,烛火摇曳,一只精巧的机关信鸽立在桌上。
    「没想到常兄不但手巧,还颇懂女孩子家的心思。」
    「是呀,我还颇懂男孩子家的心思呢,要不要我也做个什么东西来哄哄你」
    「那子房便却之不恭了。」
    “虽然是被你趁机套话占了便宜,但平日里闲来无事,也就真的给你做了一个。”她用着无所谓的语气,这般递给他一个机关鸟。
    眸色幽柔又带上无奈。
    小久啊小久,如果真要走,为何又留下这样的东西给他。
    背过身,仰头望一轮明月,今夜所有的暗流都将浮于水面,刺杀姬无夜失败,一切再也回不到以往的平静。
    城郊,荒野。
    常久坐在草地上,双臂环着搭在膝头,遥遥注视城下万家灯火。身后卧着收起翅膀的机关鸟,那是她用这一年时间私底下偷偷造的,本来打算关键时刻用来逃命,现在看来似乎也的确用来逃命了。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
    常久转头望过去,是白凤。她站起身。
    走至面前,常久和白凤也终于看清彼此的脸,均是一副哭过的模样,常久眼中的白凤落魄而悲伤,很明显擦过眼泪,但眼眶依旧泛红,脸上身上都是血。
    她不知道自己在白凤眼中是否也同样落魄。
    两人一同沉默着,无需再问出口,至少白凤知道,想要保护的人和保护自己的人都死了。
    “我要加入流沙。”白凤的声音随着风传来。
    常久没说话。
    “他们两人之所以死去,是因为我不够强,我必须变得足够的强。”
    常久还是没说话。
    “如果流沙能够使我变得更强,那我就进入流沙。”
    常久未置一词,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白凤脸颊的血迹。
    可惜,血迹已经干了,单靠手帕擦不掉。常久正这样想着,却没发现白凤眼眸骤然一缩,竟微微颤动,下一刻,他后退半步,抓住常久手腕。
    “你不该回来的。”白凤道。
    常久无奈“我都已经回来了。”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晚了。
    “姬无夜也会追杀你,而且是用更多的力量来追杀。”
    “没关系,反正我要离开韩国,他在韩国之外的势力总不会还那么大。倒是你,倘若仍留在韩国,受到的捕杀会厉害得多,要小心。”
    “你打算去往何处”
    “不知道。”常久想了一阵,道。
    其实她即使不立即返回秦国又能怎样,即使她返回秦国又能怎样。天大地大,本来无一处是她的家。
    某一刻,常久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裸露在身体之外,就这样被风呼呼地刮,刮得干涩而空茫。
    “走着看吧,不必担心,至少路费我是够的。”常久道。
    白凤松开抓着常久的手,道“那么,我们也需就此别过。”
    “嗯,你多保重。”
    “保重。”
    飒飒夜风刮过,常久望着眼前仍旧站在原地不肯走的少年。
    他的眼神依然清澈,却多了一份坚韧和哀伤,柔软的紫发宛如夜的叹息。常久望着白凤,心间一点一点恢复知觉。
    良久,常久眨眨眼,指了指头顶。“白凤,你看。”
    白凤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皎洁明月卧于夜空中。
    “在我的老家有一种说法,相隔千里的人们虽然无法见到彼此,但每当月亮升起的时候,彼此望着同一轮明月,就仿佛对方站在自己面前,这样即使远隔千里也不觉得孤独。”常久指着天空中那轮明月说道。
    她看着白凤“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会一直牵挂你。”
    白凤仰头,清辉勾勒他轮廓,月亮落在他眸中,不可替代的人已经死了,他的心却还在跳动。
    为何如此
    「总有一天,你会忘了这一切。」
    他永远不会忘记。
    公元前230年,秦军攻破韩都新郑,俘获韩王安,继而占领韩国全境,韩国灭亡。消息传开,五国震惊。
    此时距离常久离开新郑尚不足四个月,历史的车轮缓缓迈向它既定的轨道。
    一切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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