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溜了。
    火折子往暗格一照,一水儿的朝臣公文请柬。
    而且依这个量来看,恐怕仅重要文件才会事后被保存在此处,常久暗忖。自数载前至今,按照年份工整地摆放在一列列藏书下方的暗格内,俨然就像另一个藏书架。
    因此很快,尚鹤递交的密函也不出所料地被找到。
    将密函收在身上,令墨鸦意外地,常久并没有试图去夺。
    完成任务之后,缓缓地,墨鸦再一次认真审视起常久。
    她站在距离他几步之外,安静地注视着他,从头到尾,她没有显示出一丝想要上来抢夺、想要反抗和阻止的念头。
    她的行为和她的身份不符,墨鸦并不是第一次这么感觉。
    作为张开地的门客,不够本分不够忠心,这些形容还不够准确,有时候他会思索,应该如何去形容。
    此刻他终于一瞬间察觉到,她像个旁观者。没有立场,所以对他毫无防备之心,没有立场,所以她能够把心用来关心另一些东西,作为他们这样的人放弃去关心的东西。
    然而,对于将军来说是威胁的人,挡了将军路的人,都会被抹杀。
    每一次每一次,早已不再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怎么了”常久被墨鸦盯得有点不自在。
    “常兄身为丞相府之人,如此帮我,不怕助将军得势之后,祸及丞相”墨鸦口吻轻佻,状似无意道。
    常久闻言愣怔。
    她一时间答不出话。该怎么回答,不怕不会的
    其实她最想说的是,能不能先出去再谈论这个问题啊不要两个人杵在这里就开始谈上了,会被发现的啊
    沉默片刻,常久开口道“墨鸦兄,你是否想过,倘若丞相和将军之间还未分出个你死我活,韩国就灭了呢”
    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大抵便指常久这种。
    “到那时,墨鸦兄打算怎么办”
    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的真诚目光,毫无保留地望向他。
    墨鸦一时没料到常久会这样说,他托起下巴想了想“嗯我倒真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你口中这样的情况,又有多少可能发生”
    会发生的。常久看着他。
    “我也想知道,到那时我会怎么办,常兄会怎么办。”
    他像是在黑夜里笑了,却令常久突然陷入后悔的沉默。
    她忘记了眼前这个人的未来,对于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到那时”。
    “大概没有那个时候吧,我只不过随口说说。”常久垂下脑袋,失落道。
    “以后,连随口说说也不要有。”
    常久诧异抬头。
    “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会为常兄惹来杀身之祸的。”
    明明是黑暗中,连神情也看不真切,语气听上去冰冷无情。
    也不止他一人,提过她偶尔口无遮拦的毛病。
    “哦。”
    但就是觉得
    常久上前一步,歪着头去瞅墨鸦的脸,依稀可见的线条优美的轮廓,以及并不令人害怕的气息。
    “之前就发觉了,墨鸦的温柔,真是藏也藏不住啊。”
    常久笑道,是属于不用看表情,整句话都透着愉快的非常明显的笑。
    墨鸦的表情有刹那的错楞,然而转瞬即逝。
    差一点就要抑制不住了,那个瞬间他竟然无比希望她能懂。
    希望她知道他并不想杀掉她,假使能够选择,除命令外他不愿多杀任何一个人。
    每一次亲手夺取他人的生命,都仿佛在看自己的结局。
    他人的生命在他手中如同蝼蚁,他的生命何尝不是如蝼蚁一般。
    墨鸦一把捞起常久的腰,跃步向着阁楼最顶端飞升。
    “该走了。”
    招呼都不打一声。
    常久将惊呼声咽回肚子里。飞升,没错,迅疾如风的速度,在常久眼中就是在飞。
    一轮明月挂在半空,皎洁的月光为月下万物铺上朦胧的色彩,常久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宫殿,夜晚的韩王宫仍透出恢宏的气势,数百年的春秋战国中始终矗立不倒的象征,可以延续到何时呢。
    有朝一日,千军万马将会荡平整座新郑。
    但是,如何宏大的历史,也掩盖不了此时此刻新郑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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