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的声音。
    灯光摇曳朦胧,距离常久越来越远。
    众人不徐不疾的讲话声传入她耳中,当地的人向扶苏夸着蜀郡的好山好水好人情,一个讲完另一个讲,后来又不知怎么,有人开始谈论起当今七国局势,但也并不深入,只是兴之所至,随口两三语。
    毕竟公子殿下在场,这里不是朝堂,大家都有意避开政治话题。
    常久的脑袋越勾越低,已经到了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在打瞌睡的地步。
    幸运的是仍然没有人注意到她。
    不知何时起,乐声渐渐微弱,停止,歌舞助兴之人也全散去,正中间有一个人在讲话,他的声音沉着有力,透着坚毅,把正在云端缥缈的常久拉了回来。
    紧接着是扶苏的声音。
    “先生远道而来,不会只为游历蜀郡的青山秀水,扶苏有意,请先生去往咸阳一览,相信比之临淄,会更得先生青睐。”
    “公子殿下此话,意有所指啊。”
    脑袋狠狠一点,常久猛地醒过来。
    视线中缓缓出现一个身影,站在殿中央,面朝上席。
    常久揉揉眼睛仔细看去,那是个年级约在三十左右的男人,灰裳宽袖,面目方正,神态不卑不亢,颇具读书人的风骨。
    再看,扶苏已经从坐席上站了起来,以一种虔敬的姿态向他作了一礼。
    “房渊先生乃才德兼备之人,我大秦渴求先生这样的人才,为秦国谋划天下。若先生仍有大展宏图之志,愿再次步入朝堂,扶苏承诺留秦国上卿之位以待先生。”
    常久看完扶苏,又转头看房渊。
    房渊听罢扶苏之言,沉默了一阵,等到缓缓开口时,只听他说“公子殿下,在下自齐国一路游历而来,路上亦有不少见闻,引起在下所思所感,公子可愿一听”
    “先生请讲。”
    “七国常年战乱,使得生灵涂炭,百姓疾苦,在下西行之路上,常见饿殍孤寡,情景凄凉,想曾经中原万里土地之上,也曾有今日宴上之歌舞升平,但如今已是另一副光景礼崩乐坏,人人自危。”
    房渊顿了顿,踱了一步“天下人皆知,如今七国之中,唯有秦国以人头论军功,固然六国贵胄多骄奢庸碌之辈,然百姓何其无辜,强秦来犯,如猛兽过境,杀其亲毁其家,毫无怜悯仁慈之心,公子可知,此等暴行,实与虎狼无异。”
    “齐王昏聩,房某自感无能为力,只能选择离去,但秦王不懂仁慈,恃强凌弱,此般国君更非房某所能接受。房某不才,怕是要辜负公子厚望了。”
    说罢,他躬身深作一揖。
    宴厅里鸦雀无声。
    满座惶然。
    一名侍从冲动地上前一步,指着他道“你”却没能“你”出个所以然。
    众宾俱是既震惊又哑然,震惊于房渊此人竟有如此胆量,敢当众指责秦国,哑然于他所言皆为事实,无可辩驳。
    一时间竟陷入沉默的尴尬境地。
    当然,沉默还有一个原因,他们都在等待扶苏的反应。
    房渊的一席话,此刻最折辱的便是公子扶苏,在扶苏恳切地提出请求之后,他的回答简直就像是直接删了扶苏一个耳光。
    有人偷偷用余光看向扶苏。
    扶苏自房渊说到一半时便已脸色泛冷,此刻面上更是宛如覆盖了一层寒霜,他仍旧保持站立的姿态,挺直的身体却微微僵硬。
    他紧抿着唇,神情晦暗难明。
    几乎谁都可以看出殿下此刻的难堪,但没有人能出言帮忙。
    公输仇用余光打量着高高在上的公子殿下,看着他眼里筑起的森严高墙。
    那墙隔开了所有人,谁都无法使他用真心去换。
    房渊也在等着扶苏的反应,他已表明态度,无需再多说什么。
    周围人的寂静无声,也并不出他的意料。
    只不过,他眉头抖了抖,略微有点不适。
    有一道目光,毫不回避地,火辣辣地射在他身上。
    忍不住地,他寻着感觉往旁边望去,看见一个学生服饰的少年,一眨不眨地、专注地望着他。
    在和房渊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少年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你笑什么”
    房渊不由得皱了皱眉,脱口问道。
    “我笑你浅薄。”
    常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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