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知道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到本宫这里,少说也得收着、忍着三分。”
    东宫太子默然片刻,神色平静地转移了话题,只简单道“那就孙氏吧。”
    越氏和沈氏,方才在慈宁宫外都撞见了东宫太子实在不太想再去理会当时在场的那群人了。
    “孙氏木讷,你自己挑的,也别后悔。且她是贤妃胞妹的女儿,楚襄侯府的外孙女,”郑皇后无可无不可,只不免要多提点东宫太子一句,“你父皇对陆家人的忌讳,你心里应当是明白的你要定了孙氏,得先自己想想好,到时候要怎么跟你父皇说才不容易犯着他。”
    “孤心中有数父皇还不至于与孤计较这个,”东宫太子不以为意,只作势要辞,“既没有旁的事,孤就先走一步了。”
    “站住,本宫还有事要与你交代。”郑皇后缓缓起身,冷冷地望着东宫太子,慢吞吞道,“晏儿,你说的不错,本宫只有你了所以,本宫确实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父皇,但同时你也要答应本宫,幸李氏一回。”
    郑皇后想得很清楚:男人嘛,越是吃不到嘴里的越是要惦记着,惦记着惦记着就惦记得走火入魔、非他不可了当年真宗皇帝就是如此对她魔怔的,不然对方一任帝王之威,后来也不会任由她私下小动作不断地以“爱”为名摆布着。
    郑皇后怎么可能会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走了真宗皇帝当年的老路
    “母后也不是要你娶李氏,你只要闭上眼睛,心一横,睡她一次就算了,”郑皇后自觉自己已经退让妥协到了最底层,宽宥道,“母后旁的什么也不求,也不会有除了承乾宫之外任何人知晓你父皇、你那个好弟弟,都不会知道。”
    “只是叫母后心定,知道你真能断了心里那点念想就是。”
    东宫太子下颚紧绷,强忍着厌恶,面无表情道“如果孤说不呢”
    “那件事,本宫确实不会告诉你父皇,”郑皇后隐晦地警告东宫太子道,“但可并不代表着本宫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东宫太子猝然回头,眼神阴狠地看着神色倨傲的郑皇后。
    “母后,”东宫太子面目森寒,眼神暴戾道,“您也最好不要试探孤的底线、挑衅孤的尊严。”
    郑皇后一时竟然被东宫太子看得心神巨震,莫名惶然地后退半步,踉跄倒在原位坐下。
    待回过神来后,顿时大恼,怒不可遏地呵斥东宫太子道“这就是太子对自己亲娘说话的态度你在威胁我”
    “母后,”东宫太子袖手而立,冷眼观望郑皇后鲜见的狼狈姿态,轻声嘲讽道,“不是一个女人生了孩子,就有资被人叫一声娘的。”
    郑皇后不意东宫太子竟然会在如此场合、突然这般不留情面地彻底撕下了母子之间最后的那层体面,气得嘴唇颤抖,愤然而怨尤道“但世风如此,你是本宫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到你嘴里,本宫竟然还当不了你一声娘了本宫当年真不该留下你的”
    “你要这样说,”郑皇后含着一股没来由的怨恨,也一般无二地冲着东宫太子刻薄了回去,“本宫宁可自己当初生出来的是块烂肉了”
    “世风如此”不过其时东宫太子并没有深究这话里的个中深意,只听得可笑,讥诮罢,俯视着郑皇后哂然道,“母后,您要这般讲,孤也可以做得在世人眼里尤为孝顺您的不过孤私以为,您恐怕不会太愿意受那般孝顺的。”
    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对母子冷冷地注视着对方,面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漠与隐怨,仿佛面对的不是亲人、而是世仇一般。
    “你如果真心不喜欢李氏,”最后,还是郑皇后底气略输一筹,难堪地别过脸,再又退了一步,“也可以不要她但是,你那个好弟弟不能再在洛阳长留了。”
    东宫太子面无表情听着,不言不语。
    “你要是舍不得他,就得留了李氏在身边,”郑皇后自以为又拿捏住了东宫太子的短处,微微冷笑道,“你若是不想要李氏,就让他走你大婚之后,他再不能留在洛阳。本宫这也是为自己的儿媳妇、日后的亲孙子着想。”
    “母后大可不必如此精心设计,”东宫太子轻蔑一笑,不屑道,“都不必等到孤自己大婚,五弟明年跟福宁成婚,然后立马就要启程,就藩雍州虽然孤并不乐于再答应您的任何条件了,但要是这个的话,您也不必多想,本来就是应有之事。”
    “雍州。”想到这个地方,郑皇后又忍不住肉疼,厌烦地看了东宫太子一眼,喃喃自语道,“你父皇倒是偏心得足够坦荡,你也是有够痴情你就叫他去雍州吧。”
    “建安侯的女儿、雍州的封地,”郑皇后冷冷地瞧着东宫太子,刻薄道,“看他能在那里好好呆多久将来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东宫太子根本就懒得再与郑皇后多言,只毫不客气地留下一句“这是孤的事,却也不是您一个未来困守洛阳一辈子的皇后、皇太后需要考虑的了”,之后也不再看郑皇后反应,径直拂袖而去。
    隔了一天,承乾宫传出只为东宫太子选一女为正妃的消息,宫里宫外听得哗然,越启闲极无聊,还跑到长乐宫,揪着裴无洙问她“小姑父、小姑父,你说太子殿下更喜欢哪种性子的女孩儿啊我帮越莳问问,她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怎么又突然只选一个了,这下完了。”
    “唔,”裴无洙想了想东宫太子一贯的秉好,揣测道,“应该是娴静文雅的大家闺秀吧。”
    “越姑娘,”裴无洙回顾了一下自己为数不多对越启妹妹的印象,不自觉蹙眉道,“做太子妃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越启不想听后面的了,匆匆回了句“那是勇猛果敢”,就又跑回东宫里、趁着太子不在,烦剩下的三个人。
    符筠生对此类内宅女眷、风月相关的议论从不参与,甚至深恨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只板着脸,作出一副“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姿态。
    陆恺文也觉得越启实在是太无聊,不想搭理他。
    只有庄晗兴致所在,随口回了越启一句“应该得要活泼外向些的殿下更喜欢性子灵的。”
    “可庄子期,你这和我小姑父说得不一样啊,”越启左手竖起一根手指,右手再竖起一根,两个比到一起,迷茫道,“小姑父说殿下喜欢娴静文雅的,你又说得要活泼外向的难道要我去告诉越莳,你得既娴静文雅、又活泼外向”
    “她怕不是得以为我在故意为难她,”越启小声嘀咕道,“得直接提刀片了我”
    这时候从越启嘴里听到了裴无洙,庄晗愣了愣,不自然地重新理了理手中文卷的顺序,若有所思道“你听五殿下的吧我随便说的,现在想想还是殿下有理。”
    越启将信将疑,最后选择什么也没跟越莳讲。
    待时间熬到十月,太子妃选定孙氏的消息传了出来,越启扼腕痛惜道“早知道我就跟阿莳说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那个孙家的姑娘听说特别文静,还是小姑父厉害”
    庄晗听了,也只是付之一笑。
    太子大婚的仪程极为繁琐,比寻常的三书六礼还要复杂琐碎得多,议定孙氏之后,真宗皇帝特叫礼部右侍郎亲自主掌、拨了一群人过去,两年内什么都不用干,就专为太子的大婚仪程服务。
    裴无洙其间远远地见过孙氏一面,看得出对方确实是一个不太多话的姑娘,面貌也只能说是清秀,比裴无洙自己预想中东宫太子妃的长相要略逊一筹
    不过很快裴无洙就把这个莫名失望的心态扫出了自己的脑子,暗暗感慨果然东宫太子就是比自己厉害,注重内涵而不重皮囊更有一国储君之风范
    日子就这样一眨眼溜到了十月十五,下元节。
    道宗三大盛节,一月上元、七月中元、十月下元。其中上元谓之“天官赐福”,中元道曰“地官赦罪”,下元则为“水官解厄”。
    解厄牵星楼的十丈高台之上,卿俦广袖轻舞,从容而出,望着天际那轮恍惚触手可及的圆月,默默思量着今夜的计划。
    解厄荐亡,下元节是最适合的“天时”。
    至于“地利”明萃阁内,这段日子以来动不动便把自己关在这里闭门沉思的东宫太子陡然惊醒,捂住心口,痛苦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就只有“人和”了。
    卿俦广袖一挥,如传奇话本中的天外仙人般,瞬息之间,便从容地自高台上消失不见了。
    明萃阁内,东宫太子斜靠在墙边,额上冷汗直冒,他能明显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模糊的光晕,缓缓侵蚀着东宫太子的心神,直叫他的眼神渐渐迷茫以至于最终彻底被拉入了一段幻梦里。
    长夜,深山,士兵,火把,惊飞林间鸟的猝起动静。
    东宫太子沉着脸,冷冷地对着眼前人毫不客气道“左大人不必再多费唇舌孤必得要亲自见了父皇,再论其他。”
    越启紧绷着一张脸持刀挡在东宫太子身前,符筠生扣在火统上的指尖微微颤抖发白。
    两边形势,一触即发。
    “郑氏贱妇,荒淫背德你乃她与外人私通诞下的野种,自不堪配储君”
    东宫太子呆呆地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收拢起眼前散落一地的书信文书,木然听罢上面人毫不留情的呵斥与嫌恶,缓缓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真宗皇帝怒发冲冠的容颜,片刻后,叩首伏诛,怆然道“儿臣便以此身,偿还父皇二十年来的荣养深恩。”
    “你乃那贱人与外人私通的孽种,”真宗皇帝不屑道,“不配对朕称一句父皇。”
    东宫太子默了默,垂首三拜,轻声细语道“只是终究陛下悉心爱护我多年我死后,东宫未定,六弟端庄宽仁,愿向陛下荐为国储。”
    真宗皇帝却早已听得很不耐烦了,只无声冷笑道“东宫之位,不是你的,也不必你再操心朕给你最后一点颜面,留个全尸。”
    “你既一定要亲眼见到朕才甘心,如今见也见了,便就在朕面前自戕谢罪吧。”
    东宫太子怔怔看了身前的毒酒半晌,心中默默想道父皇多疑,皇后的背叛,足以使得郑氏所出就此无缘帝位,其余诸等,唯外家为楚襄侯府的六皇子有一争之力但自己今日这句话后,就再也不会了。
    迢迢,哥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东宫太子慨然举杯,端起真宗皇帝最后予他的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他们一生父子亲缘,就此彻底,两不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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