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深颔首“就他吧。”
    于是殷勤接下了血迹斑斑的执法者面具, 成为了执法者中的一员。
    从此,在承影尊者洞府前练剑的人, 又恢复成了四个, 只不过,再也没有人和白霜斗嘴,也再没有人偷偷摸摸地扯着燕容意的衣袖, 说想要炼丹秘籍了。
    殷勤不是白柳,他比谁都沉默。
    浮山上的弟子就像是麦苗, 一茬又一茬。
    百年于修士而言,不过浮生一梦。
    睁开眼,人间已是沧海桑田。
    这日,殷勤从山下回来, 赶到承影尊者的洞府前复命,燕容意刚好从洞府内出来。
    “大师兄。”殷勤见状,连忙弯腰行礼。
    燕容意刚在凌九深面前演练了一遍剑法,气息不稳, 面色微醺,斜倚在洞府门前摆了摆手, 示意他快些进去。
    殷勤的目光在燕容意的面上惊慌地掠过,心脏差点因为他眼尾猩红的泪痣跳出心口。
    “大师兄”殷勤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嗯”燕容意撩起眼皮,见殷勤双臂微微发抖,以为他受了伤,蹙眉将手探过去,毫不在意地掀开他的衣袖, “此番下山,可是被人伤到了”
    殷勤脑海里轰得一声,没了声音,只觉得燕容意的薄唇开开合合,说得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话,而被捏住的手腕更是起了火,皮肤一寸一寸地烧了起来。
    “大”殷勤颤抖着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后面两个字尚未说出口,就被洞府内刮出来的狂风卷没了影。
    燕容意愣了愣,倒没觉得师父是故意的,反而觉得凌九深练功出了岔子。
    他顾不上殷勤,急匆匆跑进洞府“师父,您”
    凌九深冷冷清清地站在池水中央,全然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模样。
    凌九深背对他,淡漠道“聒噪。”
    燕容意悬着的心落下来,无奈地走过去,替师父将衣摆下的褶皱抚平,耐心地替殷勤解释“师父,殷师弟刚从山下回来。”
    “想来没有急事,否则不会与你在洞府前纠缠。”
    “师父,殷师弟是我叫住的。”燕容意愈发无奈了,“您要罚就罚我,和他置什么气”
    再说了,只是说句话而已,何以到“纠缠”的地步
    但燕容意也知道,凌九深是不会与自己置气的。
    他高洁如天上明月一般的师父,只会在他面前,暴露出坏脾气。
    “您要找我,直接喊一声便是。”燕容意直起腰,站在凌九深身后。
    他比师父稍矮上半个头,抬起胳膊,能轻而易举地将凌九深三千情丝揽入怀中。
    当然了,他只敢想想。
    这些年,燕容意也摸索出了规律,唯有凌九深,能在他获得机缘时,不受剧情的影响。
    他不知是凌九深即将飞升,不屑于与他争夺机缘,还是天道忌惮于凌九深的修为,不敢插手总之,他在师父面前,可以完完全全地放下心中的戒备,不当什么“主角”,安心修炼。
    “叫他回来吧。”凌九深心里那点郁气,早在燕容意冲进洞府时消散了,“上次让他去处理忘忧谷的事,他办得很好。”
    燕容意微笑点头“长老们也是这么说的。”
    只不过,长老们在夸奖殷勤的同时,隐晦地点了点其余执法者。
    白柳的死给许多白袍弟子敲响了警钟,一时间竟然无人敢接下执法者的面具。
    至今还有上一代的执法者与燕容意他们一起,在各种琐事之间,疲于奔命。
    可是无人能接执法者面具,燕容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殷勤又回来了。
    他毕恭毕敬地跪在凌九深面前,复述着自己下山的经历。
    燕容意听着无趣,神游天外,但他当师兄当习惯了,虽然心神已经不在殷勤身上,温和的目光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殷勤的头发旋儿。
    都是修行之人,五感灵敏。
    殷勤说着说着就涨红了脸,一边是凌九深逐渐冰冷的目光。一边是燕容意温和似水的注视,他甜蜜又痛苦地煎熬着,终于艰难地汇报完了山下的情况。
    “师父,我送殷师弟出去。”燕容意元神归位,任谁也没看出来他先前走了神。
    凌九深重重地望了他一眼,拂袖消失在了洞府内。
    “殷师弟,这边请。”
    “大师兄。”殷勤跟上了燕容意的步伐,犹犹豫豫地回头,“师尊好像生气了。”
    “无事。”燕容意摇了摇头。
    他这位师父,往好了说,叫直率,往差劲儿了说,就是喜怒无常,哪怕是师徒独处,也会忽然板起脸,将他冻在原地。
    “你这件事办得很好。”燕容意走到洞府门前,拍了拍殷勤的肩膀,“去吧,好好歇歇,日子还长呢。”
    殷勤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躬身行礼“多谢大师兄指点。”
    燕容意失笑,不过是三两句戏言,如何就称得上“指点”了
    不过殷勤一向如此,他就没有把这句话往心里去,含笑的眸子刚撩起,就对上了白霜死气沉沉的目光。
    白霜自白柳死后,就变了一个人,据说,还和白家彻底断了关系,至于顶替了白霜成为执法者的殷勤,他自然是表面上说无妨,实则不愿意与之相处的。
    殷勤也知道自己讨嫌,黯然离去,留他们师兄弟二人在洞府前对视。
    “大师兄。”白霜干巴巴地行了一礼。
    燕容意扶额叹息“有事找我,还是有事找师尊”
    “我找大师兄。”白霜直起腰,少年消瘦的面颊上,没有一丝血色,眉眼里的戾气浓得压不住,“大师兄,我想下山历练。”
    燕容意敏锐地察觉出了白霜语气里的异样“你要去哪里历练”
    白霜垂下眼帘,低声回答“凡间。”
    十丈红尘,一生也走不完。
    白霜是要下山修心了。
    燕容意心里翻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想到剧情,硬生生将酸涩压回去,勾起唇角,道“可。”
    白霜微微动容“大师兄”
    燕容意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压了回去“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对了,别忘了自己是浮山派的剑修,也是浮山派的执法者。”
    白霜热泪盈眶,跪于洞府前与燕容意,又是与承影尊者行了大礼,然后一去三百年,其间不论离浮山多近,都没有回来看一眼。
    而浮山上,百年如一日。
    燕容意送走了白霜,扶西难过了好些天,这只在幽冥里受过重创的重明鸟,已经将原先绚烂的羽毛修炼回来了大半,成日蹲在结冰的溪水边,顾影自怜。
    还要拉着路过的浮山弟子,问东问西“你们看我的羽毛好看吗”
    “好看好看也不给你们。”
    “不好看你们什么眼光啊”
    燕容意每次路过,都忍俊不禁,然后在扶西的目光扫过来时,绷住嘴角,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大师兄的派头“不错。”
    扶西美滋滋地转过头,继续对着冰块照镜子。
    后来,扶西度过了天雷劫,落地成人,变成了一个满头黄毛的聒噪少年。
    大概是初得人身,扶西当天就溜下了山,在浮山镇胡吃海塞了三四天,然后被忘水逮回浮山,好好地教训了一顿。
    “别给大师兄添麻烦。”忘水拎着扶西的后颈,如同提溜着他后脖颈子上的毛,“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尊每日给大师兄布置的日课有多少,浮山派的事务也大多是大师兄处理的。”
    虽说修行之人不需要睡觉,但大师兄这么熬下去
    忘水皱起了眉。
    扶西蔫了吧唧地闭上嘴,被忘水训心虚了,等回到承影尊者的洞府,瞧见揉着眉心的燕容意后,直接变回了鸟身,扑棱棱地飞过去,用自己的小脑袋蹭他的脸颊。
    燕容意被蹭怔了,然后哭笑不得地将扶西抱在怀里“尾巴上的毛还烧着呢,想把我的道袍烧出窟窿”
    “才不会。”扶西小声呢喃,“浮山派的道袍怎么会被我烧出窟窿呢”
    那都是有灵气加持的布料,寻常火焰奈何不了。
    “行了,别闹了。”燕容意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正色道,“忘忧谷前些时日写来了信,说是谷中弟子无缘无故地魔怔了,想让执法者去瞧瞧。”
    扶西心大,闻言,不满地嘟囔“他们忘忧谷的鬼修,本就神神叨叨不正常,我们浮山派的剑修去了,能有什么用”
    “师父说,忘忧谷的弟子出事,很可能和魔修有关。”燕容意自己就是魔修送进浮山派的棋子。这些年,魔修从未联系过他,他差点将前尘往事抛在了脑后,如今忘忧谷的弟子提起,他自然要去,“忘水,白霜不在山上,你与我同去吧。”
    “我也要去”扶西刚得了人身,迫不及待地叼住燕容意的衣领,“大师兄,你让我一起去吧。”
    燕容意犹豫一瞬,没感觉到神识中有剧情上线的提示,欣然应允“去可以,但你不能荒废修炼,更不能一偷懒就变出鸟身耍赖。”
    化形成功的灵兽需以人修的方式修炼。
    扶西性子急,有时嫌人身修炼速度太慢,偷变回鸟身,连浮山派的早课和晚课都敢翘。
    “好,绝对不变鸟。”扶西当场就化为了人形,扯着燕容意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步伐,“大师兄,你知道吗忘忧谷好阴森,我之前没受伤的时候,路过一次,差点被吓死你知道我看见他们在干什么吗”
    “他们在挖人的祖坟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反派是个大好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四默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四默并收藏反派是个大好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