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李凤鸣并不擅长、也不爱好写诗。鬼知道她那天为何会脱口道出四句不着调的玩意儿。
    所以,萧明彻那个“新家规”于她而言,只是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但这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我早前不是说过, 每个月只初一、十五才合帐吗”
    书房内, 李凤鸣托腮歪坐,佯装迁怒地轻瞪淳于黛。
    “萧明彻最近总是在我这边留宿。你怎没拦着他”
    淳于黛回视她,诚实又无畏。
    “人可是您自己带进寝房的。今时不同往日,这里终究是齐国, 您最近对他又正在兴头上,我太过多嘴也不合适,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提起这事,淳于黛还有满肚子话想说呢。
    “您近来色令智昏的次数过于频繁,简直可称放纵。
    但凡淮王一黏上来,您根本就没有半点克制与拒绝的意思。这要放在从前”
    淳于黛点到为止, 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幽幽凝向李凤鸣。
    李凤鸣被这眼神看得心虚, 反手摸着隐隐酸疼的后腰,笑容尴尬。
    她当然知道淳于黛的未尽之言是什么。
    世人常以为,权力越大越可随心所欲。
    可事实上, 权力与责任相生相伴, 站得越高的人越该受诸多规则约束。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许多事都要乱套。
    魏国公主们生来就有权入朝, 与皇子一样拥有被议储的资格, 但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约束, 接受许多规制监管。
    当世女子生育与赌命无异, 而魏国公主们身上担负着职责, 任重则命贵, 所以生育就不能是一件完全顺其自然的事。
    魏国公主们受孕需经过精心调养与准备,若当下时机还不允许她们腾出空来生育,那合帐的日期就需经医家排布,频率上更需克制。
    若李凤鸣还是从前的李凤鸣,淳于黛还是从前的徽政院主司,像她最近这般“夜夜笙歌”,徽政院内宰司的供帐官就该上折谏请储君克制,主司也得按规制弹劾驸马以色惑主了。
    “今时不同往日嘛,我就”李凤鸣意外词穷了。
    近来过于沉迷帐中事,自己定下的规矩自己都忘了,这确实是她的过失。
    虽她如今已不是大魏储君,但她又没真打算在齐国落地生根,倘若与萧明彻之间牵扯上孩子,那将来可麻烦大了。
    再有甚者,要是不幸因生育而亡故
    李凤鸣打了个寒噤。
    她揉着腰沉思半晌,最后心情复杂嘟囔,“等到下个月他前往南境就任都司,我就能清心寡欲了。眼不见,心不念。”
    淳于黛提醒“可是,淮王日前已向齐帝上奏,请求改由福郡王先行赴任,半年后再由他轮值接任。”
    “萧明彻那封奏折是在找骂,齐帝不会同意的。”说起这个,李凤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齐国这个“边军都司”的职位是凭空新设,不掌兵符,只督管常规军务,表面看起来像个虚衔。
    而事实上,这根本就是齐帝推行军政革新之前的一次试探。
    萧明彻和福郡王两兄弟都没堪破这层利害,只当是个寻常虚衔,还在那儿玩“兄友弟恭”,不挨骂才怪。
    边军都司对上直接向皇帝禀事,这在实际运作中需如何兵部和军方协作共处,又可能出现什么问题或摩擦,这些事不见真章之前谁也不敢铁口直断,齐帝心里八成也没底。
    他当初钦点萧明彻为首任都司,无非就是看中他有战功,在军方颇得敬重拥戴,这才打算让他去先行试水。
    “第一个半年的轮值期,是都司、军队和兵部三方磨合的关键,若改由福郡王前去,根本压不住台。等着瞧吧,夏望取士一结束,齐帝就得让萧明彻拎起包袱去南境。”
    李凤鸣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强行冲淡心中那股子奇怪的不舍。
    真奇怪,为什么会不舍呢
    她和萧明彻早晚是要分道扬镳的,这件事她明明一直都很清楚。
    还是太闲的缘故。饱暖思那什么,对吧得找点事忙起来。
    李凤鸣这人一旦认真做点什么事,那可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早出晚归,入夜还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有时甚至挑灯战到通宵达旦。
    以她如今的身份处境,也没什么国政朝务可忙,无非就是濯香行的那点事。
    趁着夏望取士正受坊间热议,她安排玉方、荼芜整理出了一批备受关注的士子名单,换了个花样开赌盘。
    先赌哪些人能通过比文和策论,之后再赌哪些人在殿前对答时能得齐帝青眼,最后赌今年取士前三都是谁。
    她与淳于黛粗略估算了一下,等这几个盘一一揭盅,至少能赚上两三千金,可给她乐坏了。
    但李凤鸣殿下是不会止步于此的。
    齐国既无官方邸报,也无民间杂报,大消息都通过宫门布告抄传诸周知。
    哪怕雍京是齐国国都,平民还是以不识字的居多,会去看宫门看布告的,多数都是高门府邸派出的文书之类。
    有时家中主事者预判近期大事与自家没相干,便不会每日派人去看宫门抄,有时就会错过一些即时消息,滞后辗转才知。
    看准这个契机,李凤鸣灵机一动,便吩咐淳于黛将每日的宫门布告抄回,她俩再一同梳理要点,重新撰写为更简明扼要的版本,每日限量十份抄报,通过濯香行高价售卖给有需求的人。
    另外,她还让荼芜和辛茴分头去接触夏国客商与本地漕帮,打算做点“齐货往夏、夏货倒齐”的买卖。
    总之,她将自己忙得像个陀螺,那架势,比萧明彻这正经八百的淮王殿下还不得闲。
    累是累点,但这一通开源的布局完成后,大致算了算,最多到明年开春就够钱跑路了。
    看在钱的份上,再累也不觉辛苦,她可以
    见李凤鸣每日虽疲惫,却忙得乐在其中,萧明彻也不忍再折腾她。
    加之他近来事也多,每日要到天黑才能喘口气,于是暂且遂了她的意,老老实实回北院“独守空闺”。
    等到了月底,又该淮王府上滴翠山行宫看望太皇太后的这天,他俩同坐在马车里,才难得地单独相处片刻。
    因为李凤鸣近来忙得太狠,气色不顶好,今日要去见太皇太后,她便让珠儿精心妆点了一番。
    以往李凤鸣在梳妆打扮上多由淳于黛经手,有时是辛茴帮忙。
    近来她不但自己忙碌,也将淳于黛和辛茴指挥得团团转,今日便由珠儿替她打点了。
    魏女和齐女在妆容习惯上略有差异。
    魏国女子上妆,通常喜欢明丽大气,而齐女则更强调“柔婉精致”。
    今日是珠儿为李凤鸣上妆,当然是按照齐女的习惯精心修饰。
    李凤鸣的五官天生妍丽,两种打扮都吃得住,所以她没觉得今日这妆容有什么不好。
    萧明彻虽说不清两者之间的具体区别,但他面对今日的李凤鸣,本能地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抗拒感
    肤若桃花羞,眉如远山黛,发似浮云堆,眼尾染星辰。
    明明知道她是李凤鸣,可今日的她,实在太像带给萧明彻童年噩梦的那个女人了。
    见他整个人不自知地僵直,右臂紧紧贴着车壁,李凤鸣不由地一愣。“你怎么了”
    “没事。”萧明彻浑身紧绷,目不斜视。
    李凤鸣觑着他的侧脸,隐隐蹙眉“没事那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萧明彻的目光飞快掠过她,又迅速看回前方“真没事。”
    这鬼样子哪像没事
    可他不想说,李凤鸣也拿他没法子,只能带着满头雾水到了太皇太后面前。
    自李凤鸣随萧明彻回淮王府后,由于各种原因,她这还是第一次再上滴翠山。
    如今的太皇太后愈发糊涂,久不见她,一时竟没将她认出来。
    见礼过后,老人家眯着眼觑他俩半晌,忽然开口打发萧明彻出去,只单独留了李凤鸣叙话。
    太皇太后招手唤了李凤鸣近前来,仪态神色很是严厉。
    “宝念,你得记清楚,五皇子不仅仅是你姐姐留下的孩子。他是皇嗣,首先是陛下血脉你心中再有委屈,也不能失了分寸。”
    萧明彻名义上的母妃钱昭仪名叫钱宝念,这个事李凤鸣是知道的。
    太皇太后为何会将自己错认做钱昭仪,她想不太明白。
    于是疑惑地看向旁侧的华嬷嬷。
    华嬷嬷尴尬地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先含糊应着,回头再与她解释。
    于是李凤鸣恭顺垂首“是。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静默片刻,太皇太后又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才醒过来似的“噫,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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