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突然换了住处,但托安神香的福,李凤鸣一夜好眠。
    翌日惯例在卯正时分醒来,简单梳洗后,便在院中与辛茴开始晨间对练。
    “殿下确定就在这里院子里终究没那么开阔,”辛茴道,“我昨日找姜婶打听过,王府后头有个演武场,府中护卫每日都在那里操演。淮王殿下若在府中时,晨间也会在那里练武。”
    姜婶是王府管事姜叔的妻子。
    据说自萧明彻还是郡王时,姜家夫妇就在帮着他打理府中诸事。
    李凤鸣没好气地笑睨辛茴“哦,府中护卫都在,萧明彻也在,我专程跑过去,让一大帮子人开眼界,看着我怎么被你打到泪流满面”
    那场景,真是想想就浑身发抖。还是别了,要脸。
    辛茴忍笑觑她,目光和语气同样委婉“那我可有言在先啊。这院中不够开阔,又有廊柱花木阻碍,或许不是那么方便”
    “你我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熟透了,倒也不必这么委婉。”李凤鸣皮笑肉不笑,开始活动筋骨。
    辛茴说的不方便指什么当然是不方便李凤鸣殿下闪躲奔逃啦。
    可从前在方便闪躲奔逃的开阔地,李凤鸣殿下也不是没有被她打哭的先例。
    纵李凤鸣意志坚如铁,天生这么一副吃痛就掉眼泪的躯体,有什么办法呢
    人嘛,哭着哭着就麻木了。
    “世间除死无大事。来吧”
    因李凤鸣院中暂无专门的小厨房,在她与辛茴开始对练时,淳于黛便去厨院为她取早膳。
    等李凤鸣泪流满面结束晨练,淳于黛上来扶时,她边掉眼泪边问“今早,吃什么”
    淳于黛拿绢子替她拭泪,温声笑答“不知。我还没出院门姜婶就来了。她说,淮王殿下有事要与您商量,就吩咐大厨房将早膳布在北院了。”
    “若有事,干嘛不各自吃完以后再谈”李凤鸣吸了吸鼻子,眼泪还在扑簌簌地落,“萧明彻吃饭时又不怎么说话的。”
    淳于黛想了想“许是之前在行宫那段时间,习惯了和您共餐”
    “那也是。一个人吃饭,到底还是冷清寂寥了点。”李凤鸣心有戚戚焉地嘟囔着,泪涟涟去沐浴更衣。
    其实,李凤鸣从小也被诸多规矩约束,“食不言、寝不语”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但自从“那件事”后,有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形同被幽闭。
    苦闷过,彷徨过,不甘过,甚至绝望过。
    那时每日能见到的人只有淳于黛和辛茴。
    她俩听她哭闹,陪过她痛骂,任她将一屋子的东西砸个精光,由得她尽情宣泄。
    后来她渐渐平静,也慢慢释然,想明白了自己余生要怎么活,就成了如今这样的李凤鸣。
    她之所以在遭逢巨变后,依然没有丧失和人交流的能力和意愿,泰半要归功于她身边始终有淳于黛和辛茴。
    而萧明彻
    看他如今这性情,就知他这一路撑过来有多孤独。
    李凤鸣用力揉了揉泪眼,心道,若他愿意,往后还是和他共餐吧。
    李凤鸣的院子与北院虽只一墙之隔,但两边的院门却隔得老远。
    她本想自己过去,但辛茴今日又失手将她打得泪流满面,很是歉疚不安,坚持要护送她。
    她在辛茴的陪同下走到半途,正好遇见从演武场回来的萧明彻。
    虽然方才沐浴时已经敷过眼睛,但李凤鸣临出门前照过镜子,知道自己还是可怜兮兮的红眼模样。
    反观萧明彻,同样是早起练武结束,人家就神清气爽。
    水蓝织锦武袍窄袖束腰,同色发带束发,无多余赘饰,装束干净又利落。
    精致俊美的五官被衬得愈发清隽,那双被朝阳点亮的琥珀色眸子更是锦上添花。
    虽神色寡淡,但身移影动间,就是藏不住的凛然少年气。
    李凤鸣酸溜溜地偷撇嘴。
    萧明彻真好看,这话她都说倦了。可惜她就只能看看,这话她也说倦了。
    她遗憾叹息,旋即随口关切“昨夜的金莘酸枣茶有效吗你睡得可还行”
    “一般。”萧明彻显然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他略收步幅,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她并行,同时向她投去奇怪的一瞥。
    “你在院子里练武,不觉局促吗”
    她那院子比北院小些,院中又多花木和养鱼石缸之类,在其间过招,处处都会腾挪受限。
    李凤鸣习惯地吸了吸鼻子,瓮声应道“是局促了些。毕竟不如演武场开阔,我都没施展开。”
    她当然知道演武场才是更合适的地方,这不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丢人现眼么
    在行宫时,萧明彻可是亲眼见过李凤鸣被辛茴打哭的场面。
    此刻看她这副样子,心知今日多半又故事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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