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夜晚的街道, 并没有东京那般繁华, 稀疏的人潮让人感受到冷风的凉意, 停靠在街道边的车子也融进了稀薄的光线之中, 从小道穿过去, 便可以看见宽敞又明亮的马路, 路灯亮的晃眼, 像蛇一般蜿蜒到遥远的黑暗之中, 可以看见郁郁葱葱的树木, 还有空无一人的尽头。
    再延伸,再延伸。
    像是被森林包围的城堡, 人们向往的殿堂, 带着时代印记的古堡被不知道哪里发出来的光线所笼罩,优雅又萧索,可以看到它身后的巨大的月亮, 即便是这样完全被现代科技的光芒覆盖了稀薄的光亮,它依旧高高的挂在天上, 注视着来来往往的生命,不知疲惫。
    古堡里面挂着巨大的油画,价值百亿的各种古董画作在这里只不过是简单的装饰品,延续了百年的家族, 比起不知凡几的财富,这座城堡留有更加多更加珍贵的东西,它被赋予的意义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红木所制的宽大楼梯上,站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看着不打招呼就大步走进来的少年弯起嘴角,招手让少年身后严阵以待的西装男人们退去。
    “六道骸,一声招呼都不打的突然到这里来,即便你是彭格列的雾守,也有些失礼了。”
    他说着,转过身向上走去,“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擅离职守也就算了,总部可不是你想闯就能够随便闯的,即便是xanx在这种情况下气势汹汹的过来,也会面临门外顾问的指责,你又怎么会是例外。”
    “如果我今天不来,恐怕还不知道原来即便是守护者,想要从彭格列总部的大门进来,也是需要被层层审查的。”
    两个人在议事厅的沙发上坐下后,六道骸看着丝毫没有心虚之感的婴儿,嘲讽出声。
    “kufufufu,咖啡就免了吧,看着你的脸,我实在是恶心的喝不下去呢。”
    reborn招手让被六道骸不善的眼神吓到的女仆将手中的东西端下去,直到门那边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响,他才缓缓开口。
    “六道骸,每个人都要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这次我就看在彭格列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
    帽子下面的眼睛像是最深的夜,他看着六道骸的脸,缓缓说道“谁给你的勇气,在我的面前如此狂妄。”
    “狂妄”六道骸将这几个字在嘴巴中细细咀嚼,面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自从成为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的面前给他不痛快了,被reborn如此轻描淡写的在身份上压了一压,他不但没有不快,反而觉得这才是在沢田纲吉所希望的和平共处的假象之下的真实境况。
    六道骸的坐姿并不十分端正,他很随意的靠坐在沙发背上,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他仪态不端,反而有一种风流邪魅之感,与即便是婴儿身体,依旧坐的端正的reborn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kufufu,arbaeno,狂妄的人,该是你才对。”
    “明明已经解除了诅咒,却还是一副这样的身体,”六道骸的眼神缓缓地从reborn的腿向上攀爬,不知道是探究更多,还是羞辱更多。
    “难不成是作为婴儿的时间太长,你已经忘了成年人是怎么走路的了吗”在reborn眼神不善的看过来的时候,他依旧没有闭上自己仿佛在喷洒毒液的嘴巴,绝对不会让听者舒服的话被他一句句的说出来。
    “啊,我想岔了,你应该是从这么大开始慢慢成长才对,三岁、五岁、十岁、二十岁,”他看着reborn,缓缓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看着你这么一点点的长大,沢田纲吉会不会感觉自己像是在养儿子一样,欣慰又有成就感呢”
    “啪”
    咖啡杯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发出了清脆响亮,一直都游刃有余的听着蓝发少年的话的人突然动了,他抚摸着瑟瑟发抖的列恩的身体,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着六道骸的眼神冰冷无情。
    “接着说下去。”
    像是丝毫没有被他周身如寒冰般凛冽的气场所影响到一样,他的样子很好的娱乐到了少年,六道骸唇边的笑容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虽然不知道没有依靠幻术的你究竟是怎么保持住这个样子的,但是既然你手下正在培养的继承人是德累斯顿石板所选出来的无色之王,那想必你找到这方面可以将你定格在这个样貌的权外者,也是易如反掌的。”
    虽然一切都是六道骸的猜测,但是在他说出口的时候,看似漫不经心游刃有余的他却是一分一秒都没有让自己的视线脱离reborn的脸,尽管reborn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自己的心思被拆穿的表现,但是他呼吸途中几不可察的停顿却还是被六道骸捕捉到了。
    身为杀手的reborn,他的心思深不见底,想要从他的外部表情或是心跳频率上面来猜测他的想法,对于平常人来时何止难如登天。
    可是六道骸却不在此列,因为他也是一个心性相同的人,在外人眼里,心思诡异莫测的他,又何尝不是一个任何人都猜不透的存在呢。
    六道骸保持着自己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现在的笑,才是出自真心的,到了这一步,他有一半的把握今天可以在这里得到自己想要已久的真相。
    “你将山本武打发走,是用了什么糖果呢”他轻轻吐露出的话语,却像带刺的玫瑰,心平气和宛如叙旧,却暗含试探,带着必须要知道真相的尖锐。
    “我很好奇啊,reborn,尽管诅咒的真相依旧被你们牢牢把持在手里,但是用这么简单又可笑的把戏将我打发走,你以为沢田纲吉永远不会知道你的用意吗”
    他看着reborn早就已经没有丝毫可以攻击的空隙的状态,嗤笑一声。
    “如果他走出彭格列的话,就会真正成为你的提线木偶了吧怎么权力的滋味太美好了,所以连里世界的教父都想指染一番了吗”
    面容好似妖精,还带着些许少年青涩的味道,富有攻击性的长相从来都不会让外人随便对他放下戒心,而且从来都不说漂亮话的嘴巴也让人不愿意轻易靠近。
    一时的胜利让他的语气变得的咄咄逼人,或许是因为占了上风让他不愿意忍耐,他突然直起身,紧紧盯着reborn的眼睛,异色的眼睛在灯光的衬托下越发妖艳不似人类。
    “六道骸,你口中的这个人,究竟是我还是你”reborn的双腿重叠,婴儿的身体完全没有禁锢他的灵魂,他的气场远比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年要来的强硬许多。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嘲笑。“我的心思”
    意大利语总是缱绻着温柔的情谊,reborn是个合格的意大利男人,他可以用温柔的话语让人如同包裹蜜糖般甜蜜,也可以让短短的几句话,带上无形的血色杀意。
    “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想法一样。我想得到的,你永远都猜不到。”
    六道骸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想法被干脆的否定了的恼怒,还是被掀开了连自己都不曾细细想过的内心隐秘的不堪的羞耻,他看着reborn的眼睛,那里面像是将他的伪装全部拆穿的利剑,他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
    “kufufufu,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身为前arbaeno,世界上最强的七人之一,除了他,有什么是你需要煞费苦心布局的呢”
    “煞费苦心”reborn看着六道骸一如既往的笑容,却并没有忽略对方僵硬的面部肌肉,内心嗤笑,这种连自己心里到底在渴望什么都没有搞懂的蠢货,真的以为自己是他的对手吗。
    “这种程度而已,哪里称得上是煞费苦心呢”他看着,已经收回笑容的少年,缓慢又优雅的说着,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六道骸感受到了被轻视的羞辱。
    “难道不是你用一个根本就算不上威胁的诅咒将围在沢田纲吉身边的守护者全部打发,然后让什么都不知道的沢田纲吉去日本放养,等到你培养好了候选继承人的时候,十代,会被你弃之如履吧”
    六道骸紧紧地盯着reborn的脸,说出了模棱两可的话语。
    十代指的究竟是谁在各自的心里有着完全不同的定义。
    是沢田纲吉本人
    还是包括沢田纲吉和守护者在内的十代团体
    亦或是新的候选人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彭格列会抛弃的究竟是谁
    和聪明人说话有时非常轻松,因为他可以很容易的接到你的讯号,然后给与反馈,有的时候却又很累,因为双方会彼此试探,很难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很显然,reborn和六道骸的博弈,属于前者。
    reborn听到六道骸说到这里,便知道对方内心的猜想是什么了,他并不惊讶六道骸能够想到这一步,或者说六道骸找到他这里摊牌的时间,比他想的还要晚,至于原因,reborn很轻松的就想到了,还不是束手束脚没有去阿纲那里查明抑制剂的真相,一直拖到现在。
    reborn回答了六道骸最开始的问题,“你问我给了山本武什么承诺。”
    六道骸抬起微垂的眼帘,看着reborn目光灼灼。
    “我告诉他半年以后,他想要去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拦着他了。”
    半年
    六道骸听到这里,思考了一下,然后猛地发现reborn话里面的重点不是半年,而是自由。
    “撤掉监控吗”六道骸沉思,半年之后,这个诅咒事件就会被完全解决了吗所有人都可以回到原位,然后
    不对。六道骸想了想,抑制剂只要注射就可以生效,而目前来看,除了蓝波波维诺还有云雀恭弥,所有的守护者都已经被排除在警戒线以外了,而且,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触过云雀恭弥了,那个家伙虽然表面上是因为彭格列的关系而沉寂下来,但是他的财团本部却是在日本,没有人敢在他的大本营随意放肆,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注射过抑制剂。
    假设他已经注射过了,那么他就已经失去了威胁性,绝对不会伤害到沢田纲吉,如果他没有注射过,就有两个可能,一是他见到了沢田纲吉,但是诅咒并没有发作,沢田纲吉对于他来说,还没有到引发死气之炎失控的地步。
    二是他没有见到沢田纲吉,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哪怕失控,对于沢田纲吉来说,想要制住他这样一个因为火炎失控而使武力值远远低于火力全开时候的人,也是很容易的。不管是哪个可能性,他都已经失去了威胁。
    或者说,在明白了这个诅咒根本就不具备威胁性的时候,六道骸就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人对于沢田纲吉来说,都是送菜的,即便是造成他的轻伤,也很大可能是因为沢田纲吉对于内心相信的同伴的攻击而措手不及而已,再多的,就没有了。
    因为第一个失控的人是狱寺隼人,这个在所有人眼中的沢田纲吉手下最忠诚的狗,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会因为一己私欲而企图伤害沢田纲吉,所以他痛苦、失落,直到现在都不敢去见沢田纲吉一面。
    不得不说,他的性格,使他的表现过于具有误导性,所有的人都以为当时的情况有多么险恶,甚至是沢田纲吉命悬一线,所以才会让他后来的表现仿佛被踢出家门的弃犬一样,留恋主人,却不敢上前。
    这让所有对于诅咒一知半解,却又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心,自己会因为谁而失控的他们望而却步,直到现在才敢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去试探界限。
    可是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等半年呢半年的时间,能够做的事情太多了。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培养新的十代只不过是个幌子吧,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六道骸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哪里想错了方向。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是真的在培养继承人呢”reborn假装叹息,“里世界风云变化,有一个备用选项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为彭格列的王者位子多上了一层保险,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六道骸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所以,他是十一代”
    “如果需要的话。”reborn没有否认六道骸的猜测,给出了一个并不算清晰的答案。
    “他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六道骸接着说,“十年战给你的思考吗如果沢田纲吉在位期间遭遇不测,不管是十代还是十一代,他都可以顶上去”
    reborn重新端起咖啡杯,因为时间过去了很久,里面的液体已经失去了温度,所以他并没有将其入口,而是轻轻摇晃了一下,看了一眼里面自己的倒影。
    “看来你还是不够聪明啊,六道骸。”他抬眼看向少年。
    “有了新的候选人,就会有新的守护者。”
    蓝发少年的瞳孔因为他的话而紧缩,一个在他想来无比荒谬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可是面前的人的话实在是太有暗示性了,他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不去往那个方向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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