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瑨愣了下,突然想起那天他跟方成和讨论的内容,忙摆手“我不是问你借那个看的,我对看画没什么兴趣。”

    阮鸿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什么画不画的,这本可是正正经经的书,没什么画。”

    徐瑨迟疑了一下,他本来是想请教阮鸿那种忙怎么帮的,但这会儿一想,既然是那种事情,恐怕大家都是羞于启齿的。若是有书本指导,倒也可以。

    阮鸿看他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让徐瑨随他回号房里取。

    徐瑨还是不放心,拿到书后翻了一下,见内封题“如意君传”,后面也正经有序,忍不住又吞吞吐吐地问“这个,那个互相帮忙的,都有吗”

    阮鸿连连点头“应有尽有,放心看便是。”说完又一凛,拉着徐瑨暗暗嘱咐,“子敬兄万万要藏好,可别让监丞给搜去了。”

    徐瑨应下,这下也没了心思去别处,当即捧着回自己的号房去了。

    阮鸿目送他走远,见他直奔号房,不觉又惊又叹,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一个个的,越看着像正人君子的,竟越是急色,方成和那处处要占便宜的德行已经够让自己意外了,没想到今天的徐子敬更厉害

    现在书本在徐瑨那,自己倒是不用担心被监丞发现了,可以安心准备考试。阮鸿赶紧乐滋滋地回学堂,先把考试题目给默下来。

    这边徐瑨捧了书本回去,才看开头便觉不妥,然而心底惦记着要查的“帮忙”一事,只得面红耳臊地从头浏览一遍。

    祁垣中午回去,早早找司业销了假,不等吃东西,又跑去找阮鸿问考题。

    阮鸿正跟方成和磨好话,让他早点写完自己好默几遍。这会儿祁垣来问,他先偷偷把考题给了,这才好奇道“你找谁帮忙可别走漏了风声。”

    祁垣笑嘻嘻道“没找旁人,找的徐公子。”

    阮鸿“唔”了一声,心想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徐瑨也会给人代笔不过自己没早出看来的事情多了,以前打死也不会想到徐瑨会跟自己借那种书。

    他仍处在震惊之中,见祁垣揣好纸条就要往号房跑,赶紧一把把人拉住了徐瑨才拿了神书回去研究,祁垣现在过去,万一撞见了什么多不好。

    祁垣身上熏的都是柴火和香料味,着急回去换衣服,见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干嘛不让我回去”

    “监丞今天查号房呢。”阮鸿撒谎道,“你也不差这半天了,先过来背书。”他说完又吆喝方成和“是吧,方兄祁小弟是不是该背书了”

    “是。”方成和头都没回,淡淡道“你也该练字了,一人一幅,练完再回。”

    阮鸿“”他忍不住发牢骚,但见祁垣看着自己,只得也拿出字帖。

    俩人都是偷懒偷惯了的,祁垣前阵子让徐瑨帮忙临字,自己许久没有动笔了,这一下午便临的漏洞百出,被方成和圈了好多字出来。错字改好,再吃完饭回去,天都要黑了。

    三人一块走着回号房。祁垣累的够呛,一路上不停埋怨,阮鸿在一旁帮腔。方成和面无表情地在前面走,直到几人进了退省门,祁垣往另一边走了,他才转过头眯着眼打量阮鸿。

    阮鸿被瞧地心里发虚,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想了想自己这两天也没干什么,又重新来了底气,瞪着眼问“干什么,这眼神看着我”

    方成和笑笑,颇有些不怀好意地问“慎之可知这退省门是何意”

    阮鸿;“”他警惕地斜眼瞅瞅门上的三个字,又瞅瞅方成和,不敢答话。

    方成和嘴角噙着笑,温和道“看把你吓的,退省门,退而自省之意啊”

    阮鸿“”

    “哦,挺好的。”阮鸿眨了下眼,自觉回道,“我这两天没什么要自省的。”他因为有求于方成和,这两天什么出的事情都没干。

    “是吗”方成和笑呵呵地凑过来,却是勾着他的脖子,压低声问,“那你为什么不让祁贤弟回号房”

    阮鸿“”

    “说说,”方成和道,“徐子敬在号房干什么呢这么怕让人看见”

    “我不知道”阮鸿忙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声音顿了一下,又悄悄低下去,“我就是给了他一本书”

    “什么书”

    阮鸿嘿嘿笑“前代骚人所作的神书”

    “如意君传”方成和纳闷,“你从哪儿得的”

    “我”阮鸿回神,大叫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此书才被送到他手中,国子监里看过的肯定不超过三个人。而且方成和这意思,是早就看过了

    阮鸿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另一边的徐瑨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下午至看过那书之后后悔不迭,那上面对床笫之事的描写,从对话动作到神态,过于细致,他虽匆匆把书撇开,但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在脑海中替代上了祁垣和自己,所以直到现在,满脑子还是各种不宜的画面。

    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再一想,祁垣毕竟年幼,大概是受这种艳书影响,才过早贪欲,误入歧途,他此时作为同舍好友,哪怕多费些心思,也应该教导祁垣回归正途才是。

    徐瑨暗暗琢磨了半下午,终于等到祁垣回来,俩人才一对视,他便忍不住先红了脸。

    幸好天色昏暗,祁垣进门后便嚷嚷着去换干净衣物,没注意到他的别扭。

    徐瑨只得继续暗暗给自己做些暗示,然而不知道是祁垣身上的香味太浓,还是少年的身体一举一动都有着别样风情,他竟不自觉地追着祁垣的背影看,等到回神,整个人更是“轰”的一下,全身都燥热起来。

    祁垣匆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回身点了灯,找徐瑨说话。

    徐瑨的脸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祁垣有些意外,关心地凑过来问“徐公子怎么出汗了是这里面太热了吗”

    徐瑨抬眸看他一眼,却道“祁公子请坐,徐某有事相商。”

    祁垣看他似乎有心事的样子,便乖巧坐下,瞪大眼看着他。

    徐瑨仍觉羞臊,眼波转开,却问“祁公子可知道如意君”

    他实在没有勇气直接开口叹男女或者男男之事,只得委婉一些,先看看祁垣的态度。

    祁垣愣了下,似乎回想了一下,却道“如意君啊,我知道啊”

    徐瑨一怔,看了祁垣一眼。

    祁垣的眼睛却十分澄澈,带着笑意。

    “不就是坡翁的故事吗”祁垣嘻嘻笑道,“我听我爹讲过。”

    徐瑨大惊“你爹讲过”

    “对啊。王安石三难苏学士嘛,我早就听过啦。”京城何家家主喜爱坡翁,齐老爹挺瞧不上何家家主,认为他附庸风雅,所以平日里也给祁垣讲些苏东坡的小趣事。也就是这些时候,祁垣才不会乱跑,他爹也不会气他不成器。

    “苏东坡想考察王安石,从他的书橱里抽了本书,问王安石如意君安乐否是什么典故,王安石答妾已啖之矣。”祁垣摇头晃脑地说完,见徐瑨一脸茫然,反倒是诧异道,“徐公子不知道吗”

    徐瑨还真是没听说过,心想薛敖曹哪来的妾那本书没有写啊

    祁垣看他似乎真的想不起的样子,心中难得得意一回,拍着大腿道“哎呀,就汉末全书里的小故事呀一个狐狸洞里有俩狐狸精,撸了个男的回去,天天求欢,还给那男的取外号如意君。有一天大狐狸出去打吃的,小狐狸留下跟如意君玩,如意君没让她满意,小狐狸就把他给吃了”

    徐瑨懵了一下,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祁垣嘿嘿笑道“后来大狐狸回来了,问如意君安乐否,小狐狸说妾已啖之矣。大狐狸就恼了,俩狐狸开始打架,满山头的边打边骂哈哈哈哈”

    祁垣越说越兴奋,说到后来嘎嘎直笑,脑补着俩狐狸边打边骂的热闹样子。

    徐瑨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怔住了。

    祁垣看他不笑,“咦”了一声问“徐公子,不好笑吗”

    “好,好笑。”徐瑨干笑了一下,咽了口水,心下一横,问道,“祁贤弟,你昨天说的,让我帮你的忙”

    他说到这耳朵几乎要红透了,迟疑了一下,继续道,“是帮什么忙”

    祁垣“哎”了一声,开心地跳起来,忙跑去床边,翻出了阮鸿写给他的字条,“你把这个写好了,我把它背下来,这样后天就不怕考试了。”

    徐瑨盯着那张纸条,上面赫然是阮鸿的字迹,写着“日宣三德,夙夜浚明有家,日严祗敬六德,亮采有邦”

    徐瑨“”

    祁垣见徐瑨脸色变了变,以为他要改主意,双手合十,放软了声音道,“帮帮忙好不好我只能靠你了”

    “你昨天说的帮忙”徐瑨觉得自己嗓子发紧,好半天才低声问,“就是这个”

    祁垣使劲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确定你要的帮忙”徐瑨又问,“只是这个”

    “对啊”祁垣道“要不还能是什么考试就是我的人生大事了”

    徐瑨“”

    祁垣等了会儿,渐渐察觉出不对劲,疑惑地歪头看他“徐公子,没事吧”

    徐瑨缓缓起身,擦了擦汗“没事。”

    祁垣不放心,看他一步一步挪向书案旁,关心道“你还好吧”

    徐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并不敢看他,面红耳赤地点了点头,“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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