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转暖, 轩窗半开,温煦的风飘进来,吹动摆在案上的书页簌簌作响。

    沈昭低眉浅笑了一声, 脸上一片淡然“将来我有将来吗”

    他声音轻缓, 可是满含哀戚, 令瑟瑟凝着他怔了许久,最终还是重重地点头。

    “你希望我有将来, 可是我的将来注定不会有你了。”沈昭看向瑟瑟,俊秀的面容清远幽静“这样也可以吗”

    瑟瑟毫不迟疑地点头。

    沈昭蓦地抬起了手,伸向她, 想摸一摸她的脸,瑟瑟却像受到了惊吓,慌忙后退,沈昭的手便落了空。

    瑟瑟仓惶躲到穹顶大柱后, 探出小半边身体,怯怯地看他。

    不知是不是沈昭的错觉, 经刚才那么一番纠缠,那团凝成她身形的烟雾好像变得有些淡。

    沈昭自心伤中清醒过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怕活人的碰触”

    瑟瑟的手虚拢着衣襟, 目中含着莹莹泪光, 无声地朝他轻点了点头。

    沈昭那僵在半空中的手合拢成拳, 慢慢收了回来, 忧郁地道“所以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被我这个活人的阳气所侵, 你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淡, 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消失, 对不对”

    这一会儿瑟瑟没有点头,只是痴恋不舍地望着沈昭,像是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沈昭何等精明,就算她变成了一缕淡淡的魂魄,也能一眼将她看穿。

    他望向窗外,明媚春光映入眸中,目光越发渺然“你都要离开我了,还跟我说什么子嗣,将来如果我的将来没有你,那还有什么意义这世间实在太过冰冷乏味了,我已经待够了,若能舍弃一切,换来一个有你的人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沈昭回过头,穹顶柱后已空空如也,他环视寝殿,再找不到瑟瑟的踪迹。

    总是这样,她一天中可以出现的时间总是有限的,这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的阴阳相隔吧

    沈昭呆愣了一会儿,默默把刚才被丢开的两方奏折又拿过来。

    他斟酌再三,还是圈定了安邑郡王的儿子,十二岁的钰汝为世子。

    朝局看似平稳,其实不过是因为有他这个令四方闻风丧胆的暴戾君王坐镇,令宵小不敢抻头,暂且安分。沈昭心里明白得很,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实则暗流涌动,巨浪蓄势。

    十二岁,已经不算小了,他带在身边教导些时日,能不能当起大任,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再长远的事,沈昭也无能为力了。

    往后几月,沈昭将大半心思用在教导太子上面,渐渐起了怠政之心,将朝政琐事交给凤阁处理,那个新上位的淳于康正逢其时,频繁游走于朝臣和帝王之间,一日胜过一日的如鱼得水。

    像淳于康这种一步登天、缺乏根基的官员,朝中那些老臣自然看不上眼,虽然明面上碍于天子宠信而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可没少给他使绊子。这些人都是浸淫朝堂数十年的老油子,惯会杀人不见血,令淳于康吃了瘪也说不出什么。

    就像当初他们对付瑟瑟那样

    起先淳于康半真半假地来沈昭跟前哭诉,说自己才疏学浅,当不起这份重任,沈昭一边盯着钰汝习书,一边漫不经意道“人家都说这官越大越好当。这朝堂六部各司其职,你只需替朕盯好,别出大乱子即可。连这点事你都干不好”

    淳于康的眼珠转了转,立时用自责盖过油滑,连磕了几个头,看似委屈懊丧,实则精明地说了几件朝堂上自己碰钉子的小事,提了几个人名。

    沈昭望着他淡淡一笑“你这不心里很清楚嘛,谁挡了你的道,你下放的政令又是因为谁而推行不下去。你是侍中,朕早就给了你监理政事,统御百官之权,难道说还要朕手把手教你该如何做吗”

    淳于康不甚确定地觑看着天子的神色,低垂睫宇,遮过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彻悟与窃喜,端袖深揖,恭顺道“臣明白了,臣谢陛下信任。”

    他告退后,沈昭轻勾了下唇角,噙起一抹冰冷残忍的笑意,心情甚是不错,转头看向钰汝,见这孩子正提笔怔怔仰头盯着他,见他看过来,流露出一抹怯色,忙低下头继续书写。

    钰汝总是怕他,而他,也没有兴趣去扮演什么慈父。

    沈昭起身走到钰汝的跟前,低头扫了眼他刚才誊写的南华经中的一篇,沉声道“字都浮起来了,你刚才心不定。”

    钰汝的手颤了颤,墨汁自笔尖滴下,落到了写好的宣纸上,洇染开。这下可好,连浮起来的字都被弄脏了。

    沈昭不由得皱眉。

    钰汝慌忙搁下笔,起身跪倒“陛不,父皇,儿臣失仪,望父皇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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