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武将有些担心。从兵马数量、粮草辎重上来说,秦军本就占据优势。他们能与之战到如今,未分胜负,靠得是武安侯的神机妙算和军心气势。

    可眼见,军心、气势对方阵营也有了,而且那位秦帝曾打败了声名赫赫的兰陵公主,可知不是庸才。对垒于阵前,至今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莫测,谁也摸不清他的底子,不知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若要细论,其实他们南楚并没有几分胜算。

    徐长林见营中气氛低沉,不由得一笑“怎么了人家喊了几句,就把诸位都吓破胆了”

    他见众人不语,笑意微敛,严肃道“不管这中间有什么波折,三个月之内,我定能与秦帝分出胜负。”

    “三个月”

    朝臣都退出了龙帐,沈昭只留了沈襄和傅司棋在侧。沈襄挠着头,一脸茫然“三哥说真的,还是在安抚军心”

    沈昭轻抚着手中信封,根据触感,可知里面还有一张薄薄的纸笺,他数度想要拿出来看一看,可又犹豫,似是舍不得看,又似是情怯

    听沈襄这样问,他道“自然是真的,朕是天子,金口玉言,哪有唬人玩的道理”

    “那您倒是说啊,可把臣弟急死了。”

    沈昭轻笑一声“如今是绥和六年五月,楚帝活不到六月,他一死,太子徐潇就会继位。徐长林这些年拼命打压以闻太师为首的佞臣党派,虽见了成效,但并没有本事斩草除根。朕已派探子潜入丰都,等徐潇一继位,他们就会在丰都散播徐长林手握重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谣言。”

    “虽听上去荒谬,但闻太师之流必然会落井下石,若到了流言四起,断他粮草的地步,徐长林就不得不撤军。本是形势大好,眼看可建功立业,却要因毁谤而灰溜溜回去,楚军阵营必然义愤。到时趁他们心浮气躁撤退之际,朕亲自率军追击,必然手到擒来。”

    此计听着甚妙,但沈襄却有些疑惑,徐长林那般天纵奇才,会安排不好大军撤退,而中这样的计吗

    他犹疑着,却见沈昭紧攥信封,目光沉定,一派成竹在胸的气度。又想起他在派钟毓去丰都之前君臣两曾摒退左右,密谈了一整夜,猜测必有后招。既然沈昭不想说,那他也不多问,给皇帝陛下留出独自看家书的时间,和傅司棋一起退出了龙帐。

    一出龙帐,便见整个军营里喧闹不绝,格外热闹。

    原来这一回瑟瑟不光让傅司棋带了药材和粮草,还让他带了朝臣们的家书过来。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1

    得到家中亲人的书信,激动者有,捧着信笺默默流泪者有,沈襄和傅司棋一路走过去,到了一座营帐前,蓦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一群人围着盛书信的箱子翻找,高颖那老头开始还一脸不屑,端着架子不肯上前,眼见找着书信的人兴奋离去,他终于沉不住气,挽起袖子钻进了人群里。

    “别推,别抢,注意斯文他妈的又不是你的,抢什么”

    高颖顶着一头蓬乱的鸟窝钻出来,喜滋滋地看了眼手里的书信,小心翼翼揣进怀里。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刚做完,抬眼就看见了沈襄和傅司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高颖轻咳了一声,道“这这么些书信呢,挨家挨户搜罗起来也挺不容易的,辛辛苦皇后娘娘了。”

    沈襄和傅司棋含笑对视一眼,沈襄道“我还以为高大人要说,朝政要紧,还有心思搞这些花活儿,真真是女人当不得大用。”

    高颖被这么一噎,跟囫囵吞了个鸡蛋似的,脸色堪称精彩。他别扭地默了一阵儿,倏地一甩袖子,轻哼“我知道,我老了,我迂腐固执,不受你们这些年轻人待见,你们背地里也没少编排我。”

    傅司棋笑道“高大人,你说话得讲证据,您可是东宫旧臣,陛下的太子少师,我们哪敢编排您啊”

    高颖白了他一眼,忿忿道“我是为了谁啊我是为了陛下就算那个我有点私心,可我大头还是为了陛下好。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比谁都希望他能稳坐帝位,觅得贤妻,绵延子嗣,洪福齐天。”

    沈襄和傅司棋但笑不语。

    高颖挺直了胸膛,一本正经道“那她要是能当得起大任,谁愿意天天跟她作对,给自己找气受。就为这儿,陛下也没少算计折腾我,当我不知道呢”这话说到最后平白多了几分委屈,他斜睨两人,拢着襟口,昂首阔步地走了。

    众人为家书或喜或忧,龙帐中的沈昭也正心绪复杂。

    他知道,瑟瑟虽然明面上把事办得这么爽利漂亮,但其实肯定在家里想他想得抹眼泪。这封信啊,没准儿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他快点回去,一准思念成狂,欲摧心肝。

    沈昭想到此,连连叹息,慢慢地把信笺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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