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前世沈昭为什么急着让禁军接替建章营值防的原因。事关门户安危,天子之侧怎能容他人酣睡
    瑟瑟凝神听着,沈昭的语速极快,且一道一道诏令说下去,思虑周全,毫无破绽,瑟瑟暗自调侃,幸亏这位兵部尚书是个刚四十出头的大臣,若是年纪再大些,非叫皇帝陛下绕晕了。
    她突然想到,按照前世的记忆,沈昭登基后不久就会进行吏制改革,裁撤冗寮冗官,精简官署。
    但是这一世,沈昭的执政风却怀柔了许多,并没有一上来就把那些老臣赶出朝堂,让他们致仕,而是赐爵赐邸,大加封赏。他们本就因为李怀瑾一事而对兰陵公主外惧怕,如此一来更加忠心耿耿地站在新帝这边,帮沈昭在朝堂上增添声势,赢了好几场仗。
    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充其量往六部里安插些四品以下的官员,真正的战场在绥和元年的六月份,沈昭的帝位暂且坐稳,开始将目光投向建章营,着手让禁军接替建章营的值防。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宗玄和宁王去建章营抓细作,瑟瑟负责拖住兰陵。
    这其实真不是件好办的事。不光得拖住她,还得阻止外面的消息传到她跟前,沈昭说起码要坚持到申时,那就是足足三个时辰。
    这三个时辰里,公主府的探子铁定会探到建章营出了岔子,也铁定会要来禀报兰陵长公主,而瑟瑟要做的,就是挡住他们。
    春光阑珊的时节,瑟瑟领着新进宫的画师回了娘家,向母亲荐这画师“先前那一位因为牵扯进旧事,陛下怕碍着母亲的眼,把他贬到骊山行宫里去了。这一位是太常寺新荐上来的,女儿封后那一日曾叫他描容,画工甚是精湛,今日特意将他带来见母亲,让他给母亲好好地画一幅佳作。”
    兰陵懒懒地倚靠在藤椅上,喝着刚呈上来的冰镇梅浆,戏谑道“他把你画得好看,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又年轻又漂亮,母亲这些年老了,不爱让人画了”
    瑟瑟笑靥娇美,正想用早就准备好了的话来劝,谁知那年轻画师盈盈一拜,微笑道“长公主风华绝世,青春永驻。老的都是凡人俗子,不是您这样的仙女。”
    这画师不过弱冠之龄,生的灵秀俊逸,嗓音亦极为清越,字句若春风,迎面拂来,醉人心神。
    瑟瑟一诧,又暗自称赞他的机灵,果然,兰陵公主十分受用,缓慢地从藤椅上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含笑道“嘴倒是甜,却不知画工是不是也这么让人满意。”
    画师俊容含笑,十分自信“一定能让公主满意。”
    兰陵一下上来兴致,答应了让画师给她作画。
    瑟瑟长舒了口气,脑子转了转,又道“这天气闷热,不如咱们去听雨亭吧。”
    那听雨亭是建在北苑湖泊中心,以一泓细窄的石桥与岸畔相连,浮水而建,外清幽荫凉。
    自先帝死后,各宗亲外戚都得守着国丧,各种清规戒律压下来,日子过得烦闷不已。兰陵自掌权以来,几时捱过这种单调乏味的日子。听女儿这样建议,颇觉有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瑟瑟之所以选在这里,一来是因为这听雨亭浮在水面,与外界联系不那么方便。二来便是此处占地狭窄,只容得下母亲带着月离和贺昀过来,容不得旁人。
    画师哄着兰陵静坐了半个时辰,以工笔细描,那灵韵十足的画像初具规模,瑟瑟一边陪着母亲聊天,一边有些不安地将目光往岸上递。
    幸而她母亲被画师引去了大半注意力,没察觉出她的异样。
    约摸一个时辰,岸上果然有了动静。
    福伯匆匆而来,停在岸边,张望了几许,调转了身,像是想上桥。
    瑟瑟端着茶瓯的手微颤,有几滴水珠溅了出来,正落到手背上,还冒着白烟,她竟也不知道疼,只心事重重地凝着远方,蓦地,冲自己身边的婳女道“我瞧着福伯好像有事,你去看看,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就先搁一搁,别坏了母亲的好兴致。”
    婳女忙应是。
    站在兰陵公主身边的贺昀全看在眼里,见瑟瑟的手背被茶水烫得发红,微微蹙眉,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又抬眼看看她那蛾眉间缭绕不散的愁绪,再看浮桥上的福伯,好像猜到什么,心里一紧,未加思索,立即道“还是让奴去吧。”
    兰陵正惬意悠闲地窝在铺着羊毛毯的藤椅上,闻言,随口道“让贺昀去吧,府中事他料理起来比较方便。”
    婳女只得慢慢退回来,眼睁睁看着贺昀上了浮桥,缓步迎上福伯。
    她自小心细,想得比常人多,见瑟瑟一门心思放在兰陵公主和陛下的权力之争上,不免为她担忧。
    先不知贺昀能不能帮她们,就算帮了,麻烦也少不了。
    兰陵公主不是能被随意欺骗戏耍的人,过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必会追究找人算账。她固然不能拿当朝皇后如何,可处置贺昀却是轻而易举的。
    依照她的秉性,必会深挖细查,那贺昀和皇后那点旧年纠葛可就说不清了。
    唉,这事一旦被掀出来,别说兰陵公主,就是皇帝陛下那边,可也有账要跟皇后算了。
    那位的醋劲一旦上来,可别指望着他能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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