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手一滑, 洗笔皂砸到了金鱼的脑袋上。
    厉南书给她捡起来,拿过她手里的笔, 学着林知的样子, 笔毛在洗笔皂上一个方向顺了几下。放下洗笔皂, 轻轻的揉搓笔毛。
    将颜料全部揉出后,在清水中冲洗。
    再过一遍水,笔毛理顺,挂在台盆旁的黄花梨木笔架上。
    这一套流程, 厉南书已经十分熟练。
    当初林知每次画完画, 总是懒得洗笔,支使着厉南书做这个做那个。每当他洗笔的时候,林知就躲到他背后,挠他痒痒, 害他站不稳。
    每次看他出丑,林知就咯咯的笑,活像个孩子。等他腾出手来去收拾她, 又只会求饶,哭着喊着说欺负她, 要告诉爸爸。
    当时厉南书并不觉得如何, 又无奈又好气。如今再想来, 又是另一番心境。
    林知要去洗另外的笔,厉南书说他来,拿过几支笔,慢条斯理的一支支洗。
    林知洗干净手, 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画室。
    地上还丢了一堆颜料,她蹲下,开始收拾。
    厉南书突然说结婚,她只觉得恐慌。
    那一瞬间,好似一阵寒风吹过,将她所有掩盖着的恐惧全部掀开,不留一丝遮掩。
    她贪恋跟厉南书相处的时光,此时还能告诉自己,不过是走投无路,为了让自己死心。
    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她昨晚还梦到,她跟厉南书真的和好了,没有什么baoyang协议,也没有那空白的六年。
    他们一直在一起,爸爸也没有过世。
    梦里的她,竟然生了一个儿子,非常调皮。
    因为外公更好说话,所以总要抓外公的头发。
    而爸爸看着严肃又冷峻,在爸爸面前,从来是乖巧可爱的。
    她梦着梦着,突然又想起来。
    父亲早已过世,她未见到最后一面。律师说,林睿博不敢见她,怕见了就舍不得离开人世。
    厉南书也出了国,整整六年,了无音讯。
    梦里的她,被分割成两个整体。
    一个早已经历过这些痛苦,故而十分平静。就像带着面具的假人,看着那一幕幕,如同看别人的故事。
    而另一个,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好像心被掏空一样,她躺在床上,都觉得身体是漂浮的。大多时候在想,我这样的状态,是已经死了吗
    林知醒来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情绪已经消散。
    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梦做过太多次,说的可怜一点,早已经习惯了。
    她依然怀念与厉南书当年的感情,依然渴望有不一样的结果。
    却不会去原谅。
    林知蹲着,将所有的颜料盘都扣起来,按照大小,一个个叠起来。
    她蹲的有些久,等站起来的时候,低血糖导致眼前发黑,腿一软,手里的颜料盘撒了一地。
    哐当几声,她半蹲在站在原地。
    厉南书几步跑过来,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急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知没有回话,靠着厉南书站了会儿,眼前慢慢恢复正常。
    她推开厉南书,脱离他的怀抱,背对着厉南书。
    厉南书不放心,还要靠上来询问,林知突然回身,直接甩了他一个巴掌。
    厉南书站着,纹丝未动。
    林知鼻间发酸,并不解气,换了手又甩了他一个巴掌。
    厉南书动了一下,却是握住她的手。
    “我不疼,你力气都没有。”
    “你放屁”林知控制不住骂了脏话,并不管不顾的伸脚踹他。左右脚一起踹,还连带着动手,拳打脚踢的。
    厉南书不敢动,甚至还放开了林知的手,让她多打几下解解气。
    林知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打他,完全忘记了从小学习的贵族小姐的礼仪教养。
    她现在只觉得窝火,憋屈,无辜,委屈。
    现在要是给她一把刀,她都会忍不住往厉南书身上招呼。
    林知根本没什么力气,细胳膊细腿的,稍微用点气反作用都会把自己弄疼。
    她打了半分多钟就没了力气,厉南书将她牢牢抱住,低头轻吻她的眼泪。
    林知歇斯底里的喊“你给我放开,你这个渣男,烂人,不许碰我”
    厉南书不肯放,不住低吻她的眼泪,锁骨,低声喃喃“对不起,我是渣男,我是烂人。你消消气,等恢复力气了再打。”
    林知被他摁在怀里,也用不出力气,骂了一会儿,便兀自开始哭起来。
    好在他们在画室,隔音效果好,否则一楼的佣人们听见,都要赶过来观察情况。
    厉南书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任由她放声哭着。
    他心底无限的愧疚,此时也只能无声抱着她。
    林知哭了一会儿,身体累,心也累。
    管家在一楼玻璃楼梯下的喷泉处修建花枝,隐约听到声音,便走到了玻璃楼梯上看看。
    林知听到脚步声,停止了哭声。
    管家仰着脖子大声喊“小姐姑爷,可以开饭了。”
    林知擦了把眼泪,刻意压着喉咙“听到了。”
    管家欸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走远。
    林知一把将厉南书推开,被厉南书又拉住了,用力摁在怀里。
    林知用脚踹他,他就夹着林知的双腿,不让她动。
    “你放开”林知气急。
    厉南书倒是突然耍起了无赖“我不放,你有本事挣开。”
    林知不愿与他纠缠,若是在其他地方,她还没有顾虑。可管家就在楼下,说不定待会儿看他们好久不去用餐,还要上来。
    她心理负担重,没办法不管不顾,故而只想快点挣脱。
    她道“你放开我,我不动手了。”
    厉南书抱的更紧“你打我一顿吧。”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林知“天天打我都行,只要你愿意打我。”
    林知不肯看他“我又不是虐待狂,我打你干什么”
    厉南书凑到她耳边,轻柔的重复“我们结婚吧。”
    林知猛地抬头看他,刚刚平息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
    她几乎是抖着手,就差没戳到厉南书的眼睛里。
    “你凭什么”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刚刚还考虑着怕被听到不好,此时也不想怕了。
    厉南书都这么不要脸,她凭什么要脸
    “我问你凭什么”
    她伸腿猛地踹了厉南书一脚“你想分手就分手,你想离开就离开,你说包养就包养,你现在又要说结婚。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你,我先不要脸的追求你,我为了得到你,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自尊,我让所有人都知道对你的喜欢。所以我的爱就是廉价的,不值钱的,可以随意践踏的吗”
    “厉南书,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当初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该答应我。难道你不答应,我就会纠缠不休吗即使我喜欢你,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怜。
    你如今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该回来。我自认从未对不起你,即使我的家人对你有刁难,我也从来是维护着你的。如果你觉得我的家世让你高高在上的自尊受到践踏,我很抱歉说一声对不起。
    除此以外,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现在说结婚,不管是可怜我还是其他什么意思。你第一次提,我不理你,是因为不想撕破脸。你现在又提,你把自己当什么,把我当什么需要你施舍的癞皮狗吗
    即使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癞皮狗,也不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一个等不到的人。
    收起你那过于泛滥的同情心,我不稀罕。”
    林知甩开厉南书的手,不管他铁青的脸色。心中有着一股气,大有不吐不快的念头。
    她继续说着“我之前答应你那个荒诞的baoyang协议,是还有期待,还想着万一呢。
    但现在,我没有那样可笑的念头了。
    我不会跟你结婚的,baoyang协议也到此为止。你现在的确有能量有手段,可以控制我的人生。
    但也仅此而已。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是让我退出娱乐圈也好,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也好。
    我无所谓了,一双手一张嘴,难道还能被逼死不成吗”
    林知推开厉南书,后退两步。
    她搬过来的时候,厉南书将她小公寓里的所有东西都搬空了。
    说起来多,但这六年,她一直动荡不安,没有自己的房子,手头资金也紧张。实际上并没有添置太多的东西,很多都是必备的衣物。
    如今再要搬走,东西更是少。
    若是以后不再娱乐圈混了,大概也不需要那么多维持场面的服装。
    厉南书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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