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郗衡, 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深幽的夜空上又炸开一道树杈状的紫色闪电, 巨大的雷声之后, 光亮消失,男人线条俊挺的侧脸,便沉在一片半明半暗中, 木鹤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喉中压出一记轻笑,好像带着些许的无奈“木央央。”

    她下意识挺直腰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霍斯衡换了个闲适的姿势, 在蒙昧的光线中,目光含笑地看着她,“你今年似乎22岁了。”

    “你记错了”木鹤侧身,用后背把拦在门口的他轻轻推开, 堂而皇之地抱着被子进入他房间,回头朝他嫣然一笑, 眉眼间透出得逞之色, “今年生日还没过, 所以不算。”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22岁的人不准害怕雷雨天吧

    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可响了,既然进来了, 就别想让她再出去。

    木鹤把他的被子推到一边,自己占了半边的床, 躺好后,见他还站着,总算为自己的喧宾夺主感到那么一丢丢羞愧, 心虚地清了清喉咙“你还不上来睡吗”

    霍斯衡眸色渐深“你确定真要和我一起睡”

    木鹤一愣,明明是同个意思,她怎么从他的话里听出不正经、耍流氓的意味一定是错觉吧,矜持害羞什么的全输给了害怕,她点点头“确定。”

    反正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然而,当他真的躺在旁边时,木鹤觉出不对劲来了。

    他的床没有主卧的大。

    尽管各盖着一张被子,但旁边男人的存在感太强烈了,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稀薄起来,木鹤觉得快要缺氧了,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可能是认识的时候年纪小,对于他,她从来没想过男女有别这回事。

    可此刻,她才意识到,八年前,八年后,他们同睡一张床的性质好像不太一样了。

    “郗衡。”

    “你的床有点小,我觉得,我们,”木鹤轻揪着被角,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是不是去主卧睡比较好”

    霍斯衡哪里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故意吓她,幽幽道“你觉得我要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你能逃得掉”

    不能。

    不对

    木鹤心尖轻轻颤动后,总算转过弯儿来了,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抱着被子坐起来,居高临下看他,强烈控诉“如果你要是对我做什么,你就是禽兽”

    “木小姐,”听到她的指控,霍斯衡轻笑起来,“是否需要我提醒,似乎半夜抱着被子闯入我房间的人,是你”

    木鹤哑口无言。

    半晌后,她才轻声嘟囔“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霍斯衡听着了,桃花眼微眯着睨过去,别有深意地说“希望明天醒来,我的睡衣还是干的。”

    某些回忆涌现,木鹤的脸瞬间就发热了。

    上次他们一起睡的时候,床更小,勉强能容纳两个人,本来背对背睡,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的,可不知道怎么睡着睡着,她就变成趴在他怀里的姿势,还把他胸前的衣服弄湿了。

    往事不堪回首。

    木鹤懊恼得不行,语出威胁“郗衡,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觉得你还是安静睡觉比较好。”

    接下来,他果真没声了,连呼吸声都很轻缓。

    响雷再次炸开,惊得她打了个哆嗦。

    木鹤闭上眼睛酝酿睡意,越想睡偏偏越清醒,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后,她忍不住轻声喊他“郗衡,你睡了吗”

    霍斯衡早就察觉到她的躁动,没睁眼,懒懒地“嗯。”

    “你能,”木鹤放软声调,像在和他说悄悄话,“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吗”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听睡前故事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可在他面前,她一点都不觉得害臊。

    “不能。”

    她就知道。

    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能给我唱首安眠曲吗”

    “唱俄语歌怎么样听不懂歌词的话,就更容易催眠了。”

    霍斯衡没有回应。

    “郗衡郗衡郗衡”她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腔调近乎撒娇。

    和她声音交叠在一块的,是独属他的低沉磁性嗓音“Вeчetnxonпecheюhaдekonплывet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

    木鹤从旋律听出他唱的是另一首前苏联名曲山楂树,讲的是两男一女三角恋的故事,在他慵懒动听的声音环绕中,外界的风雨喧嚣渐渐消失,她心满意足地合上眼。

    还没唱到一半,霍斯衡就察觉她完全没了动静,偏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长睫低垂,颊边泛起一朵浅浅的笑涡,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入眸底深处,只轻扬唇角,低低地用俄语和她说了句“晚安。”

    暴雨骤降,砸得天花板砰砰作响,他听着她浅浅的呼吸,闻着那若有似无的清淡幽香,内心一片安宁。

    雨下了整夜。

    第二天,霍斯衡醒来,天色已大亮,门虚掩着,一束明晃晃的阳光落在地板上,床上另一侧的人和被子也不见踪影,只有床单上柔软的一团褶皱,证明着昨晚两人同床而睡的事实,他向来警觉性高,像这种熟睡得连她离开都没知觉的情况前所未有,查看睡眠监控系统的数据,五个小时,其中,近两个小时进入了深度睡眠。

    这十年来,他从未有过这样深长而完整的睡眠。

    他靠坐在床头,视线垂落,盯着床上的褶皱,久久沉思。

    因为他的陪`睡而好眠到天亮的木鹤,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有没有越位,还好还好,见他还在睡,下巴隐约冒出淡青色的胡茬,冷隽的气质被削弱,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丝颓废的美感,她想上手摸一摸,看看是什么感觉,又怕吵醒他,就默默欣赏了好几分钟,才回房梳洗。

    临时收到剧组通知要回去补拍几个镜头,她准时到了片场,刚进化妆间,就听到郑游游和戴老师在聊昨晚的强台风和强降雨“十年难得一见,全城停电”

    停电了吗

    木鹤和她们打过招呼后,回想着,没有吧,她去找郗衡那会儿,他房间里还亮着灯呢。

    也有可能是金月湾配备了发电机吧。

    毕竟连房子都那么高科技,还有使用说明书什么的。

    快中午时木鹤才补拍完镜头,谭绵去领了盒饭,吃来吃去都是那些菜式,味觉都疲劳了,木鹤并不挑剔,至少她觉得跟郗衡做的饭菜比起来,剧组的盒饭也没那么难吃了。

    吃完饭,午休后,袁欣儿带着助理亲自过来给她们送咖啡,和木鹤聊了好一会儿,笑容真挚,言辞恳切,临走前,她拉着木鹤的手,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叮嘱“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尽管去找我。”

    像袁欣儿这样的咖位,还这么平易近人,真的很容易刷好感度,十分钟还不到,谭绵的一颗心就被她收买了,捧着咖啡感叹“她人真的好好哦,不像钟”

    她自觉失言,捂住嘴巴,把话题扭转了回来“央央,欣儿姐和你一样也是学霸哦,听说她是国外名校毕业的,年年拿奖学金,后来被星探发现,这才进的娱乐圈。”

    木鹤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下午主要拍的是齐灏和袁欣儿的戏份,两个实力派同台飙演技,看点十足,木鹤照例捧着剧本坐在角落,认真学习,直到下午四点半,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又有大雨将至,她才准备离开。

    因为路上堵车,到了约定时间司机还没到,木鹤等在屋檐下玩手机,刚从蚂蚁庄园里收了一颗鸡蛋,抬头就看到不久前离开的钟离非去而折返,脸色很差,脚步匆匆,仿佛连走路掠起的风都带着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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