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月梅认不出那一位逃犯,叶一瑶却很清楚他姓甚名谁。
    常武,今年三十八岁,早年间和他兄长一道在京城外以剪径为生。他兄弟二人心狠手辣,一度将京城内外扰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靖武司一早下了悬赏令要将他们捉拿归案,偏他二人十分警惕,几名靖武卫在城外轮流蹲守了一月有余才终于捉着一些蛛丝马迹,又布了局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可即便如此,那一场追捕也叫两位靖武卫伤得厉害、在床上躺了足有半月才下了地。
    这些虽然已算得上是老黄历了,但常武对这一片地界儿的熟悉程度到底不是旁人能比得上的,叶一瑶紧跟着他拐过个弯拐上了一条隐蔽的小路,才向祁月梅打了个手势,叫她跟得稍微远些。
    孟柏挑的人选实在很妥帖,常武毕竟仍是那一条狡猾至极的老狐狸,走出五六步便要猛然回头看看是否有人胆敢跟踪他。叶一瑶的反应一向很快,总是能及时屏了息叫常武察觉不出不对来,倒是祁月梅那个心态糟糕的,险些在常武头一眼扫视时便从树后摔出来叫他看见,幸亏叶一瑶眼疾手快,只往远处弹出一颗小石子吸引住了常武的注意力,才叫祁月梅没暴露出自己的行迹来。
    叶一瑶终于觉得有些后悔她方才应该更加强硬地拒绝祁月梅的请求才是。
    她一贯晓得祁月梅其实是半瓶水晃荡,却忘了自己的毛病出在自负上;她以为无论祁月梅捅出什么篓子来她都能帮着兜住,却忘了这一次和她们幼时玩过的“抓犯人”游戏根本是两种性质。
    十四个逃犯,漏走了哪一个都是很要命的事情。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冒着祁月梅被人发现的风险责令她即刻转身回京。孟柏究竟派了几人在外巡逻这一件尚未可知,祁月梅若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藏着,她心里反倒要更加七上八下。
    常武的目的地并不算远,只他在这一路上停驻绕弯的时间太多,因此叶一瑶终于远远见到孟柏时,已是天色将落的黄昏时分了。
    正如叶子昭猜测的那样,那一帮逃亡的犯人几乎都在。他们架起了两团篝火,又围坐在大些的那一团火堆旁边烤着吃食,见常武来了,他们便给他挪出一小片空地来叫他坐下,常武也不客气,接过旁人递给他的鸡腿啃了一大口,才道“我出去看过了,没看见京城里有什么军队武将的出城抓人。”
    又“呵呵”一笑“多半是以为咱还在京城里陪他们玩躲猫猫呢。”
    孟柏独自坐在那团小一些的火堆旁边,他拣了一根细长的小树枝在拨弄火团,闻言便冷笑道“你可别太小瞧了京里那些吃干饭的。”
    又问“王全怎么还没回来”
    祁月梅十分听话,躲在她五米之外几乎一动不动,见叶一瑶望过来,才小幅度地作出个手势来,问她下一步应当如何,叶一瑶却没理她,而是又回过头去盯着孟柏的方向发愣。
    叶一瑶觉得,眼下的情形很不对劲。
    她只在这一片人群里数到十二个人,倘若加上孟柏开口询问的那个王全,也还是差一个。
    差一个常威。
    这个念头才刚钻进她脑海里、还未能闹出更多的风波,她便听到了坠到耳边的一声脆响,仿佛是有人踩断了干枯的树枝似的。火堆旁的那十几个人大约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因此齐齐起了身抄起了离他们最近的兵器,唯独孟柏仍坐在原地,早有预料似地无动于衷着。
    祁月梅浑身僵硬地和叶一瑶对视,她大概只是想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来和她商量些什么,却不慎闹出了这样的动静,将她们的行踪暴露得一干二净。叶一瑶想,师姐也许很害怕。
    她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叶一瑶在心底叹了一声长气,然后对着祁月梅作出了一个口型。
    她只能叫祁月梅逃。
    所幸祁月梅还记得她先前交代过什么,因此并未再多揪扯,只在心底默念过一二三便提起一口气来,咬着牙往回飞奔而去。叶一瑶没有跟上,而是在祁月梅迈出第一步时拔出了佩剑,朝着孟柏的方向飞扑过去。
    她故意把声音闹得很大,好把祁月梅逃跑的动静完全掩盖过去。孟柏看上去也不吃惊,他仍坐着,任凭他的“新朋友们”抄着大刀一拥而上,要把叶一瑶围起来剁成一片肉泥似的。
    但叶一瑶并不打算硬碰硬。
    她在剑尖即将触到冲得最前的那一把大刀时硬生生扭了身,躲过了那闪着寒光的刀锋,又抬脚踹向从左侧冲过来的那位的胸脯,并借力向后掠了数米,反手用剑挑住了大环刀刀背上的圆环,她在旋身的同时施了巧力,叫那大环刀脱了手直朝着孟柏飞过去。她也不看结果,只虚晃了两剑将眼前这人晃开,便一跃跃出了这一片包围圈,也恰恰躲开了正要一齐往她背上砍去的三把长刀。
    这时候她终于有空再去瞧一瞧孟柏。
    孟柏只微微侧身便躲开了她丢过去的那一刀,这叫她觉得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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