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烧痕从门口一直侵袭到尽头,散发着一种古怪又独特的气味,叫人心里很不舒服。
    叶一瑶走在最后,看得也最为细致,只见她伸手指了指一处墙面,道“这里有字。”
    那是用利器刻上的一个“聂”字,看上去是用了入木三分的力气,写得颇为从容,叶一瑶甚至能想象出孟柏脸上挂住的火焰般的狂热,这让她心里翻起一股近乎自责的不快来。
    谢云松看见这个字时,脸上的不快远比她要浓烈,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重重地“哼”了一声,便踩着这一片灰烬往外走。他大概是要进宫去向他父皇汇报今夜这一桩突如其来的火情,走得十分匆忙,裴英则去讨了牢里那些重犯的画像,要拿去御林军叫他们加强戒备尽快把人给抓回来,只留下一个裴清在靖武司帮忙,和一个叶一瑶在靖武司无所事事。
    叶一瑶记得,靖武司里头关着的都是些待审待斩的朝廷重犯,多的是背了十几条人命的疯子。他们早早地被定了死刑,因此也不怕豁出命去。这样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如今正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徘徊,这个认知叫叶一瑶不寒而栗。
    这个消息不能被散出去,却不可能不被散出去。
    孟柏期待的,也许正是百姓们人心惶惶对朝廷失去信任的那一刻。
    想到这里叶一瑶压根儿坐不住,于是和裴清打了个招呼便往靖武司外头走。这既然是她招惹来的人祸,她就得想尽法子去补救,所以她打算先将整个京城转一遍,至少先找出几个孟柏等人可能落脚的巢穴叫人盯住,再慢慢从长计议。
    但孟柏怎么可能轻易叫她找到。
    孟柏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那时叶一瑶正在一个小早点摊前头站着,准备去和卖面条的大娘唠两句嗑,问一问她今早出摊时有没有遇见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可她才踏出一步,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且沙哑的声音“叶姑娘,早上好啊。”
    叶一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向后挥出了一拳,却在拳头即将碰到孟柏的刹那停住了手,因为孟柏说“我的新朋友们可都在看着呢。”
    他的嗓音听上去像一条阴冷的毒蛇“他们在牢里待得手都痒了。我倒是不介意你再把我捉回去,那也正好给他们一个机会大闹一场这一大早的,路上的行人可真是多得很。”
    叶一瑶道“你是专程跑来威胁我的”
    孟柏拖长了声调“那哪儿能啊聂大小姐。”
    他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些遗憾“我却没料到你们聂家净出些没出息的玩意儿,一个两个都只想着去帮谢家卖命,我们请不动你们这三尊大佛,就只好想些旁门左道叫你们想想清楚,究竟怎么做才是合适的。”
    叶一瑶没有答话,孟柏就自顾自说下去“谁能晓得你们聂家都是些忘恩负义的软骨头呢叶秋廷夫妇二人费心费力替你们聂家养孩子养了二十年,就养出这么两个不中用的玩意儿,我可真是为他们不值。”
    他摇头叹息的样子倒像是真心实意的,叶一瑶偏了偏头,冷声道“你就算说得再多,我和叶子昭也不会帮着你们起事,你们还不如趁早死了心,回去安安稳稳种田过日子。”
    孟柏既然跟她撕破了脸,她也就懒得再拿敷衍“父母亲”的那一套话来敷衍他。孟柏约莫是料到了她会有此一言,因而笑道“我总是有办法的。”
    他慢条斯理地“我若是散出言去,把你和聂昭的身份往外这么一说那该多有意思。”
    他道“你们两位的身份虽是做了假,却经不起细查,只要谢家的狗腿子们往深处这么一挖你以为你和聂昭真的有什么所谓的选择”
    叶一瑶冷眼看着他,他便摆了摆手,笑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我瞧着你和谢明璃关系颇为密切,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剪了主君的红线不是”
    叶一瑶未如他所料地露出恼怒来,这叫孟柏有些遗憾,但他很快打起精神来,道“也到了我该告退的时候了。”
    有他的威胁在先,叶一瑶不得不顾忌这一街百姓的安危,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孟柏漫不经心地走到她前面去,将一整个后背露在她的眼前,她却不敢动手。
    孟柏的表演却还没结束。
    他就像是才想起要说的话似的,忽然转了身,对她说道“还没结束呢聂瑶。”
    那表情和她梦里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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