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凤首要聊的就是莫湘离。
    脖间有红痕的杀人手法出自莫湘离, 组织失踪人口的万福又被莫湘离所杀,那幅宝图也在莫湘离手里, 这位姑姑显然易见是关键人物。
    傅清离捏着贺朝凤的手。
    傅清离说“我从前认识莫湘离的时候,她还疯得厉害,有时以为她那位负心人还在, 有时以为她的孩子还在。每当这时候, 绝弦就会出去找两个孩子哄骗她。认不清人的时候,莫湘离对这些孩子很好,一旦清醒,她就要杀了他们。”
    贺朝凤倒抽一口冷气, 贺朝凤道“杀成了”
    傅清离摇摇头,傅清离说“绝弦放走了。”
    绝弦找的孩子,多半是无父无母,即便是抓了又放回去, 不至于闹出动静太大。因为莫湘离疯,绝弦却没有疯。江湖人若是犯了案, 便无安宁之日的。
    多年间绝弦替莫湘离找了很多个孩子, 最后找到了傅清离,这才消停。傅清离约莫是和那位负心人长得有些像,莫湘离既喜欢他, 又讨厌他。
    喜欢傅清离的时候, 就温柔地抚摸傅清离的脸,教他读书写字。讨厌傅清离的时候,傅清离好几次差点死在她手里。
    贺朝凤不必听傅清离细说, 就知道傅清离是什么心情。对一个孩子而言,神经成天被这样折磨,简直是在刀尖跳舞。
    傅清离能长成如今这样没歪掉,真是一个奇迹。别说一只天灵蛊,只要能离开那个地方,十只天灵蛊也能吞下去。
    一个正常家庭的孩子不至于受到这种苦楚,绝弦既然专挑争议少的孩子下手,显然傅清离就是争议最少的那一个。
    贺朝凤没说话,贺朝凤把手抽出来,揽上傅清离的肩,无声拍了拍。
    这个姿势很新奇,傅清离看了眼被搂着的自己,又把手穿了过去,扶住了贺公子的腰。这才心里觉得顺了口气。
    傅清离说“我没事,莫湘离虽然疯,但她确实是个天才,武功绝学过目不忘,更弹一手好琴。绝弦的琴就是她教的。我的武功也是。”
    莫湘离是个疯子,更是个严格的疯子。她教傅清离习武,从扎马步教起,一天一夜,腿不可打颤,颤则罚。如今傅清离的功夫根基之深,江湖少有,多半是严师出高徒。
    而且莫湘离好的时候,就给傅清离练那些武功绝学,看着傅清离练。后来大约她也发现傅清离资质卓越,对待傅清离的方式,慢慢就有了不同。总之不再轻易要杀。
    傅清离在那三年,三年后吞了天灵蛊,天灵蛊叫傅清离功力突飞猛进,但也让傅清离寝食难安,日夜倍受煎熬。认识容泽后才获得了一段时间的清闲。
    贺朝凤正经道“那当然是因为你自己聪明又努力,你试试让金元宝被她抓了去,一定哭爹叫娘,不消半天就被煮了吃了。”
    金元宝又打了个喷嚏,金元宝哆哆嗦嗦心想,贺朝凤怎么还没和傅清离聊完,原来不止女人很难搞,好看的男人也很难搞。
    经贺朝凤一调和,车厢内原本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傅清离忍不住嘴角挂起微笑,神情终于从冷淡恢复了正常。
    贺朝凤见傅清离缓和了神色,贺朝凤道“周青见过那画,是黑蝴蝶绘大牡丹,这位汉王莫非很喜欢风花雪月,就连绘个地图,也一定要绘成这个模样吗”
    傅清离道“不,薛望这个人从小爱武,不喜欢念书,你看他在云台山见高峰感慨,取名万骨亭,就知道他心中是建功立业。”
    心里满是事业的人不会有这份细腻的心思将宝图遮掩在画中,还要挑最好的香,最贵的布,用最好的刺画。刺画千针一绣,汉王行兵打仗,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这地图既然不是薛望所绘,那就一定是亲近的人。民间传闻,汉王妃特别喜好蝴蝶,薛望正是为了讨王妃高兴,这才将面具改成凤尾蝶标志,反成就了一支奇兵鬼蝶。
    贺朝凤道“那位汉王妃呢”
    傅清离努力想着传闻说“民间说汉王在兵败前,知道自己要败,就将她提前送走了。当然也有说汉王妃不肯,见汉王船沉于黑河,故而跳河殉情。”
    这熟悉的人物,这熟悉的剧情,贺朝凤感慨道“又一对霸王和虞姬啊。”
    傅清离很敏锐,傅清离说“这个没听过。”
    贺朝凤简单给傅清离科普了一下霸王别姬的故事,贺朝凤说“不过这个虞姬死在霸王前头,就是不知道这位汉王妃是如何了。”
    之所以故事会如此扑朔迷离,是因为当年船上是汉王和他的将士,船一倾,人与财皆落入滚滚河水之中,七分真相掩在长河,三分猜测靠人杜撰,除了当事人又有谁知道呢。
    如今汉王宝藏重新翻起波浪,倒是牵一发动全身,平静的江湖下面,尽是暗流涌动了。
    贺朝凤猜“如果地图是真的,它不可能会独绘成这个模样。当年鬼蝶军的面具就是这个形状,也许残留的将士能知道些什么。就算当年军队全部解散,应当还有活人吧。”
    傅清离知道贺朝凤的意思,傅清离嗯了一声“这个可以让十三香的人去查。”
    还能去信薛礼,叫薛礼去查当年的鬼蝶军编制多少人,是否全部在船上,有无幸存。
    傅清离想到就做,一声呼哨,雪里红从天上直降下来,落在傅清离手臂,亲昵地蹭了蹭傅清离。傅清离摸摸它脑袋,给它塞了个纸条,利落放它走了。
    贺朝凤十分羡慕,贺朝凤开始怀念小白的手感。软软的小小的一团,还能捂手取暖。
    金元宝在外面冻得要死,只当是在为兄弟两肋插刀,替他们营造了一个热火朝天。没想到,隔了一个车帘确实是热火朝天,却是热火朝天办公事,而不是办私事。
    如果金元宝知道贺朝凤这样浪费机会,金元宝一定气得要死。
    马车飞驰,踏下一点碎花,如梅花印一般嵌在翻里的雪粒里。一路南下至江中风漳,风轻雪小,碧海山庄很快就到了。
    柳吟疏吁一声勒了马,马车一晃,停了。福蝶兰掀开车帘,福蝶兰咬着草“爷,到了。”
    贺朝凤仔细一认,贺朝凤顿时一拍大腿“你不是天香楼那个”
    福蝶兰冲贺朝凤眨眨眼,福蝶兰露着痞笑“傅爷怕他办事忙起来冷落贺公子,特地叫我跟着一道走。再往南这块我都熟悉,贺公子有什么吩咐和我说。”
    傅清离欲踹福蝶兰,福蝶兰很识相地先跑了。察觉贺朝凤看过来,傅清离解释道“我已经接下了薛礼的请求,可能有时候不在你身边,有他跟着你,我放心一点。”
    自从傅清离在贺朝凤面前表露身份后,两人心照不宣,贺朝凤虽不主动过问傅清离的公事,傅清离也没在贺朝凤面前刻意遮掩。
    福蝶兰让贺朝凤想到了容泽,贺朝凤道“你既然是楼主,容泽与你又那么熟悉,想必也不只是个赤脚医生吧”
    傅清离一笑,傅清离说“这个等以后你见到他,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远在某处楼内,容泽打了个喷嚏。楼枝正在容泽那里避清静,楼枝掀开眼皮说“谁想你了”
    容泽寻思说“没有吧”
    院中风吹草飞,每根都值万两珍草。容泽埋头研究草药已经很久了。他每捣出一份药,就扔到竹筒中。竹筒中扣着小斑王,还有一只天灵蛊。两大毒王虎视眈眈,谁也不服谁。
    这是容泽配出来的第一百零八份药,但依然没有什么用。容泽撸着小白软和的皮毛,忽然就想到了某位张嘴就倒霉的朋友。
    听幽州的弟子说,贺公子在幽州的时候,每次固定往三清真君庙,每去一次送半份话本,上面永远只讲一半,叫弟子抓耳挠腮。既想看,又不想看,很是苦恼。
    容泽眉头一松,容泽笑了起来“非要说有的话,朋友没有,祸害倒是有一个。”
    祸害刚进碧海山庄。祸害一踏进去,便有侧目无数。实在因这人生得风姿倜傥,好看得要命。这身大红配金,审美也伤目得要命。
    贺朝凤毫无所觉。金元宝是他的服装赞助商,金元宝什么衣服,他就穿什么衣服。反正不管他穿什么,傅清离都很违心地说好看。
    贺朝凤穿了那身大红,拥着白毛毛领,远看像幅年画,可惜不能张嘴。贺朝凤一张嘴,就十分破坏美感。
    比如碧海山庄雄伟庄严,贺朝凤左看右看,招来了一个下人“碧海山庄真的有海”
    碧海山庄位于风漳,风漳地处江中,而碧海山庄的建筑风格偏江南,四方这一整片,都是碧海山庄的地界。贺朝凤进来时就被这毫宅震惊了一下。原来武林盟主这么有钱。
    下人“”
    下人看着这唇红齿白的贺公子,下人早早得了柳吟疏的传书,说贺朝凤要来,务必招待周全。可是怎么个招待周全法,柳吟疏也没说。
    按着江湖上贺柳两人的传闻,结合话本中幽王烽火戏诸侯的不恰当案例,下人迟疑道“暂时没有,要不,我找人给您建一个”
    贺朝凤“”
    贺朝凤咳了一声“造就不必了。”
    旁边立马传来了悉悉索索憋不住的笑声。贺朝凤淡淡看了一眼,福蝶兰立马摸了摸脖子。
    碧海山庄没有海,但碧海山庄确实很大。因为它既是柳家住处,又作武林盟之用。
    江湖上的门派大的有数十,小的成百上千,每到武林要事商讨的时候,碧海山庄就挤满了人。要是厅堂建小了,大家住哪里嘛。
    柳文海不在,每年三月要办武林大会,柳文海一早就去和少林几位大家掌门商讨今年的武林大会办在什么地方。
    柳吟疏跳下马,径直与看门弟子说了几句话。贺朝凤一行下了马车过来,柳吟疏道“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
    贺朝凤道“不累,直接去看花吧。”
    贺朝凤这话说得生硬且毫无情分。下人替柳吟疏抱不平,下人委婉道“贺公子难得来一趟,可以先洗洗风尘,免得别人说我们柳家招待不周。”
    贺朝凤“”
    贺朝凤看着下人,下人被看得毛骨悚然,下人干巴巴道“怎,怎么”
    贺朝凤说“你听过枪打出头鸟吗”
    下人懵逼。
    贺朝凤认真道“会主动让我记住的人,要么是我的朋友,要么是我的敌人。还有一种人,他不重要,但会死得很快。你信不信。”
    下人一愣,下人几乎要大怒“贺公子”
    但很快一个花盆从天而降,若非贺朝凤拉下人及时,下人已经脑袋开花。下人于懵逼中捡了条命,后知后觉出了身汗,顿时脚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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