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话间,傅绛仙和文婉玉掀帘携手进来,傅绛仙叽叽喳喳地讲起喂鱼的有趣,说起池中的异种金鲫金鲤,有什么鹤珠、银鞍、七星、八卦、银目、金目、双环、四尾等等。再说起两岸游人如织,携罍聚饮,都趁着好春光四处赏景。
    苏妙真隔窗去看,果见岸阴一带,花亭、凫楼、船桥、园林、民户间杂连绵,士女云集相呼,在柳茂烟垂处投掷饵食,以喂水中金鱼,闹得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苏妙真转头想和文婉玉提一下恩科弊案,却听傅绛仙指着舱外笑道“看,那些平民女子们也学着妙真的打扮穿束呢人人一件缕金鹅黄绉纱千蝶裙,就连上衫的纹样颜色也随了先前妙真穿过的。”
    文婉玉将审视棋局的目光收回,笑道“这还不算什么呢,前些年在苏州府,上上下下从官绅内眷到平民女子,里里外外从出嫁妇人到在阁女儿,哪个不学她的衣着打扮她回京后许是再无悦己者,我看她大不如以往在这上头用心了”
    “你们不知道,以前在吴郡,她打扮得那叫一个殊丽别致,以至于头一日不管她用的是什么胭脂香粉,不两日都满城都是一模一样的。”
    文婉玉吃了两块蜜枣糕,又笑“想来都是为了年前万寿里妙真被叫去同三娘子比美的事儿了,都说那日殿内人人瞠目结舌,看得傻了眼。既然有此美名,京城里爱俏的女子自然都打听来学了。”
    苏妙真被打趣得无奈。傅绛仙则笑道“我当时也在谨身殿,虽没婉玉你说得夸张,但也有五分光景了。其实呢,本来最出风头的当属陈家姑娘,那几首曲子弹得真是叫什么天,对,天籁之音只把大家伙儿都钦佩喜欢死了。她又实在风姿出众,气质水秀大方”
    “不过后面提到数理算盘,鞑靼人可是半点不懂,只能甘拜下风。妙真又太占色相上的便宜她杵在那儿,只要一张脸在,哪怕气韵俗庸,也照样压倒众人何况妙真还不是那等庸脂俗粉”
    傅绛仙提到此处,见文婉玉苏妙娣都悄悄摇头,忙得住嘴,想起过去种种冤孽。而自个儿明明是受人所托,拉苏妙真出来好好散心,以免她近来悒悒,犯不着总提旁的败坏气氛。
    但仍心想谭玉容属实运气好,不但重活一次受尽谭家上下宠爱,得了谭家所有家财不说,还因乐理全书受到皇后贤妃甚至乾元帝的赏识,连同样献书的苏妙真,说起来都及不上她风雅风光,更洗刷了一些旧时不好传闻,想来也是造化
    傅绛仙摇头驱散思绪,便又说起苏问弦审问时受伤严重,两广少民太不识好歹;可这桩却更犯在苏妙真的烦恼上,当下怕众人看破,只能强打精神如常讲话。
    待不片刻,她实在难以强颜欢笑,见天色将雨,明知还没晌午,也催着众人沿着三里河逆水而上驶回傅家新园,在船坞下板时,傅家奴婢们早送上雨具,小心服侍众人出舱。
    傅云天万寿一过,没多耽搁就回到杭州府会同浙直总督加练水师,结果近来面临个麻烦事,就是水师军饷和海船营造。又恰逢二月底和浙直总督用计诱杀了一批倭寇,正是横行海上的张直部下。
    因得知张直等倭寇巨魁有意招安,便趁着回京述职,急匆匆赶回上报乾元帝,紧赶慢赶在四月上京。他们这些年轻臣子们也都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连七皇子宁臻睿新婚没多久都跑到延绥甘肃宁夏查案子,更没的怨言。
    傅云天瞅着乐水榭里对坐的赵越北和苏问弦,瞧出两人间气氛怪异。他知赵越北在临清等地办完官市马政后就星夜疾驰,赶在四月初也回来了。苏问弦虽听闻渐好,但两颧仍透着股苍白病气,不跟众人搭话,更不同赵越北叙话,明白这舅婿二人多为了裕王妃有关的事而气氛凝滞。
    他便吩咐众人换掉席面,新上菜色,再撤掉苏问弦案前的苏合香酒,自己招呼宁祯扬转出敞厅,顺着游廊走到演武校场附近。傅云天一面听远处唱起的女状元,向往那名动京城的美戏子,一面同宁祯扬问起京中近来情况,得知乾元帝没追究张松年许学士。
    许凝秋的兄弟是考第三场时觉得愧疚自己称腹痛弃考,原也没太多许家的事,至于张松年,乾元帝则说张松年查赋税亏空、丈田清粮、荐官抗倭等处都功劳很大,就是给他儿子一个三甲又如何呢。
    宁祯扬道“最多只追究几位主考官,再有底下胆大妄为想要杀人灭口的属吏,不会查到各府头上去抄没提学御史宋家的旨意应该已到顾长清手里。皇叔又说深感其中情弊,让我借着此事核查往年科举有无内情,先前苏扬杭宁等富庶地界儿出了不少举人。等这件案子了了,还得去各地贡院巡检督学一趟。”
    吴王府一贯密查江南,宁祯扬自还有别的差事要办,但当下不好细说具体安排,就略问傅云天一些剿倭之事。
    二人走没两步,瞧见傅家园子里池上新雨,亭内几位女眷在饮酒说话,并欣赏着对面水台的名班演剧,忽地一人撑伞出来漫步,瞧着身形,正是苏妙真。
    傅云天上京后还没见过她,当下就笑出口白牙,迎上前去挥手道“五妹妹,二哥回来了,先前我托绛仙送去的生辰礼物,你可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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