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全摇头道“这可不是我能劝说的。”他迟疑一下,不太忍心,安慰赵盼藕道“其实少奶奶你也不用太过惶恐,我看少爷近来在这等男女情事上推己及人,颇感心软。”
    苏安模糊道,“且只要届时那谁说上一句,他未必会报给皇上要你堕掉这孽种,也未必会要李尧的性命。”
    “只是少爷就算得偿所愿心情转好,他也是断断不容你再做这裕王妃的。哪怕只是个虚名儿,他也决不肯再给你或旁人,少奶奶你可明白到时不要以为有如今煊赫的赵家撑腰,就能赖在王府不走了”
    赵盼藕听此言语,先是大喜,随后苦笑,擦掉泪水道“苏管家,你瞧我这些年,当这裕王妃,虽是衣食至精荣华至极,可有半点趣味吗”
    “他,他从不碰我,我孤零零挨了这么些年,我苦呐若是他肯饶过我们三人性命,不说我愿意立刻下堂,就是让我青灯古佛地了此残生,我也情愿。”
    苏全见她识趣,叹了口气,道“少奶奶你且等着吧,若是不出意外,你虽要被禁足一段时间,但只要那位今日知道来龙去脉,”
    苏全含糊其辞,极为低声“以她脾性,定然不肯看你为此赔了性命。纵然她不说,少爷为着讨她喜欢,也要帮你周全这事,你安心在院中闭门思过,等一个后续处置吧。”
    赵盼藕没听太清楚,只听出可能有好结果,擦干眼泪,慢慢起身,在苏全转身要离开时,把人叫住道“苏总管,你千万告诉爷一声,那酒里的药和这香料原是大同行院里婆姨们为留住男人使用的,乃最顶尖的一等想来爷已经知道是我兄长寻来给我的。只要及时疏解,对身体绝无害处。要他千万别为此疑心恨我,我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拿爷的身子玩笑。”
    苏全摇了摇头,失笑轻道“少奶奶,你真是不了解少爷,若非有万全把握,他怎么会借你的手”因记起赵盼藕半点内情不知,只当是自个儿失手走漏风声,苏全再度摇了摇头,“小的记下了,我会转述过去的。”
    “昨夜我喝多了酒,莫名觉得欲念难捱,可我不喜赵氏,不想同她如何,也不想招人伺候,就想找个安静地方静心休息。跌跌撞撞间却走到西厢房,这原是给姬妾所居近来并没人住。我也不知是你在此,那会儿我已经神志不清,等见着你也没有认出,只依稀见着是个女子,亦然浑身是汗焦躁不安。药力催发之下,我意识模糊,只当自己身在梦中,一时忘情”
    “今早我起来发觉不对,这房里的连娘早就被我遣送出府,如何我枕边却有位女子本以为是哪个胆大爬床的丫鬟,等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你,我愧疚难当,懊悔万分立时拘人去问,才知道原来赵氏与人私通怀上孩子,她心中惧怕,从赵越北那里要来大同行院里所用的药,想要偷天换日。不但那鸳鸯壶里的酒有问题,就连房中所用的安神香也被换过。”
    苏妙真起先见苏问弦面色深愧就觉不对,后来又听他断续讲了昨夜情形,更递来一叠手本,蘸着新墨记录赵盼藕身边丫鬟仆妇的招认口供,里头详细记载药酒迷香的由来,登时如遭雷劈,愣在原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盯着那燃尽的香灰,脑海里一片模糊茫然,只不住问自己,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成这样。更有无数懊悔惶恐,懊悔不该只带侍书过来还没让她上夜,更唯恐外人知晓昨夜之事,到时她不但百口莫辩,却也再无其他退路
    苏问弦为她扣上石榴红镶花边春罗对襟衫,小心翼翼地为她梳了头发“赵氏做下此等事体,我断饶不了她。她婚前与人私通,婚后不思悔改,见我处处迁就你,就想借你的手来骗我怎知阴差阳错,她房中婢子行事疏漏,反在你房中点错了香,我又没去她那儿,而我昨晚实不该见你也在,就同她说话,吃了那酒。”
    “真真,我知道你或许不愿我要她性命,若你有一句话,我便不杀她。但这裕王妃的位置决容不得她坐下去,过两日我就秉明父皇,对外称其重病。或者把她送到外地庄子上或是送还赵家,过个几月再宣布她的死讯。至于以后她生不生下那私通的孩子,或是同李尧远走高飞也好,我全无所谓,只要世上再无赵氏二人音信。”
    苏问弦又撩起衣摆跪地下去,给苏妙真系水绿百褶绸裙,苏妙真如梦初醒,双腿被他触到的地方但觉火烧火燎一般,她不自觉反手重重打过去,却不防正好打在他侧脸上。
    只听啪得一声,因她心神激动下力气使得极大,苏问弦的侧脸被指甲刮出两道血痕。
    苏问弦像也是极诧异,站起身后看着苏妙真,面容浮出许多痛苦之色,苏妙真下意识要说些什么,但看着眼前黯然男子,竟感觉无比陌生,到底半句话也没说出口,只是慢慢蜷起身子,抱住膝盖,无声落泪。
    不一时,苏妙真眼前一道寒光闪过,抬眼一看,却是苏问弦拔出御赐佩剑,剑刃反着递到她面前。他望着她定定道“真真,你受了这样的委屈,就是要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我做下错事,污了你的清白,是我该下地狱,是我该天打雷劈”
    苏妙真顿觉被针扎着般,拍掉那刻着武德鹰扬的金桃木鞘佩剑,颤声道“哥哥,我不是,这不是你我的错,原是那酒水和香料里有问题,我和你都是不走时运的受害者对,我们都是受害者
    “我没想,没想要她的命,更没想要你的命。只要咱们问心无愧,上天总会明白这只是阴差阳错的荒唐巧合而已。”
    她说到此处,像是寻到一点安慰“不错,只要咱们问心无愧,这就只是个荒唐巧合,只要你我都把这当个荒唐梦,给赶快忘掉就行了” 话音刚落,苏问弦苦笑两声,语气苦涩,“话是如此”
    苏妙真见他回望自己,觉得他似要说些什么了不得的话,她心乱如麻,要轰人出去,还没张口,却听他缓缓道
    “可我于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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