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径到了镇远侯府,先去上房拜见干爹傅侯爷干娘傅夫人。
    傅夫人早是待她犹如亲女,自然好一阵亲热。傅侯爷亦是个豪爽人,他原就听口风不严的傅云天说起过当初的武举,今年春又听傅云天嘟囔了倭患里的赌约,对苏妙真未免越发另眼相看。
    故而傅侯爷一见着苏妙真,就抚须夸了许多,虽没提倭患赌约和武举等事,但也明着赞了苏妙真聪慧过人,着实巾帼不让须眉。
    傅绛仙本怕傅侯爷听说济宁之事而觉着苏妙真性子不好,就急忙在旁快嘴说好话,许凝秋亦然接话,两人一唱一和,只把苏妙真夸得天花乱坠世间少有。
    苏妙真起先还有两分得意,口不应心地谦辞了几句“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只说是平时王氏管教得严,又跟苏观河苏问弦耳濡目染之下了解了些。
    但越往后越被傅绛仙许凝秋二人夸得坐立不安,待到傅绛仙都开始吹嘘起她的文章诗词,许凝秋则夸耀起她的琴艺书法时,立时间冷汗直冒,唯恐让傅侯爷当真。就急忙向看热闹的傅夫人求助,不断地使着眼色。
    傅夫人这才忍笑解围,催着傅侯爷赶紧去办公。
    然而没等苏妙真松口气,傅夫人又老调重弹,屏退众人,就着合离圆房二事谆谆教导起苏妙真。苏妙真早知道到哪儿都免不了这一通,故而这五日就没怎么出门,但傅夫人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便嗯嗯地点着头。
    傅夫人如何瞧不出她的心口不一,且傅绛仙初十当晚回来便把翡翠轩里的事原原本本地跟母亲讲了,傅夫人也着实疼惜这干女儿,暗想道虽则妙真这孩子不肯圆房有错在先,但究竟事出有因,那年大觉寺里周姨娘的凄厉惨叫,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着可怖心惊,何况亲眼目睹全部过程的苏妙真。
    再者,听傅绛仙回来悄悄说,且顾长清也有大错,哪有跟前未婚妻家拉扯不清的,这不平白无故地让苏妙真难受,还差点害了苏妙真么。
    故而见苏妙真低头扭着衣角不说话,也不好再惹她伤心的,傅夫人暗叹口气,给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婆子出去传话。这便又拉着许凝秋问起近况。苏妙真起先疑惑不解,觉着许凝秋就嫁在京城,傅夫人如何竟不知道许凝秋的情况。
    听着听着方明白过来原来张府治家严谨,女子轻易不能出二门,许凝秋自打嫁人后竟是绝少出来走动,除非是逢年过节,今日中元节还是傅绛仙提前两个月就千请万请,又有许凝秋夫君在旁帮腔,这方出来一回。
    “凝秋,那按这意思,你夫君待你可是极好的,都替你把张元辅说动了,我记着张元辅可是个极为固执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还有些迂腐呢”
    苏妙真透过竹帘,看了眼门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远远而来的出巡城隍像,扭头看向许凝秋笑道“我就说呢,凝秋你分明是个孩子性儿,哪里肯日日窝在家里还不烦的可见你神色间也没一点儿不满郁闷,就猜着定然是有极顺心的地方。”
    中元节俗多如清明仪,京城百姓倾城而动,往四郊祭扫游玩,一早都城西面的城隍庙亦然抬出城隍老爷巡街,傅夫人适才去安排坟丁烧纸奠酒,门楼二层便只有苏妙真傅绛仙许凝秋三个坐着看热闹。
    傅绛仙也笑“可不是么,她呀,虽是出不了门,但相公又体贴又能干,若再愁眉苦脸哪里说得过去”
    许凝秋涨红了脸,瞪了眼傅绛仙“老打趣我作甚绛仙,你跟钱翰林不也蜜里调油一般,谁能想得到钱翰林居然有个耳根子软的毛病现下京中谁不知道钱翰林一下朝就往家里跑,再不出去应酬,都说你傅姑娘是河东狮”
    又叹气道“再说,我不顺心的地方也多了去了,我爹爹跟公公政见不一,两人这半年见面就冷脸,前些日子为了那什么鞑靼,还在家里当着小辈的面儿吵了起来”
    傅绛仙哼了一声,道“我也听我爹讲了,他还私下骂你公公是,是顶顶烦人的文官老顽固,就知道让将士们去打仗送死。我爹还说什么,如今还有别的什么大患未除,哪有那么多银子去支撑九边军务”
    苏妙真听到此处,不由一愣,转脸问了两句,方知诸如此番鞑靼封贡互市之事,许大学士与张元辅便有分歧之处。
    张元辅认为鞑靼终究乃是异族,决不能封贡鞑靼与之互市。许大学士则认为可暂用怀柔之策,以和备战。
    苏妙真早间听得苏问弦提了不少,就知道对于封贡一事,朝廷议论纷纷,大臣言官看法极为不一,但也没料着许文两家姻亲,居然也会有如此严重的分歧,而张松年居然如此抵触封贡互市,心下未免忧虑。
    她自是觉着封贡可行。如今倭患未除,既有上天赐予的绝佳时机能暂缓九边情形,就合该好好利用,以封贡互市换来的太平之日,让九边军民得以休养生息。
    可偏偏张松年才是元辅,他的意见至关重要。
    正暗暗伤神间,目光一瞥,却瞧见门楼下有位男子跨着高头大马往侯府方向来。一看清对方长相,苏妙真立时冷下脸,傅绛仙瞧见也凑过来瞅了一眼,亦然立时变色,气咻咻道“慕家那个二世祖怎么往这条街来了,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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