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把海禁越收越紧,如今连市舶司也给全部罢撤了。只是我怎么从没听人讲过,哥哥,你怎么知道的你那时候也还没出生吧。”
    苏问弦微微一笑“先帝那会儿好几个皇子在抢皇位,圣上他当时私离楚地,就是遇险也没张扬,你又是个内宅的女儿家,爹娘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至于我这边,自然是听长辈提起才知道的。”
    苏妙真听到“长辈”二字,不免心道多半是朱老太爷,便也没敢仔细去问,生怕让苏问弦触语伤情了,就赶紧住口,四下扭头去细看烟雨迷蒙的绵长小巷。
    苏妙真往年在扬州城里有王氏管着,出嫁后虽因着苏问弦夫妇在而时不时过来,但也多是与各家女眷来往,往各处名园胜地游乐,并没有深入观察过这些普普通通的小巷民居,当下也颇有兴致,仔仔细细地看过去。
    但见青砖绿瓦,苔藓满墙,巷子里的民居全都关门闭户,但风一吹,那些深褐木门就全都吱呀吱呀地响起来,虽不是什么热闹市集,秀丽园林,却别有一番意韵。
    她正兴起,忽听苏问弦叹了口气道“真真,这会儿扬州城百姓都在游春作乐,你却得整日在朱家陪着哥哥,好容易出来一趟,还是为了公务。”
    苏妙真扭过头,还没说话,苏问弦凝视着她,柔下声道“我的外祖到底并非你的外祖,明日哥哥让人护送你去廿四桥,又或是平山堂”
    本朝外祖父母属于小功之亲,他们去世后,外孙要服丧五个月。但苏问弦已被过继到二房,名义上的外祖父便是永安侯府早已去世的老侯爷,且按此时标准,即便他没被过继,因朱氏只是苏观山的妾室,他也不用居丧守孝。
    可苏问弦与朱老太爷感情深厚,虽没有丁忧居丧,但仍是欲尽心意,坚持着不食荤腥、不近女色、不参应酬等事,更直接把公务带回朱家处理。而苏问弦既不出门,苏妙真就是再想到处看看,也做不到没心没肺地出门游春,就也一样地足不出户,在朱家陪他。
    苏妙真打断犹在报地名的苏问弦,摇头轻道“哥哥,我都答应过会陪你过到朱老太爷五七的,我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想了想,歪了歪头,顽笑道“难不成你嫌我这些天盯你盯得紧,管你管得多,你心里烦,就想把我打发出去”
    苏问弦自是失笑,“怎么会,有你在我身边,我只觉得万事如意。”
    又柔声笑道“单说这次倭患,要不是你早早地缠着我让府军加大巡逻力度,扬州城境况如何,也未可知。再有,不也是你先前提醒我,得及早在扬州城里搜捕那些海商的家眷么这会儿总算抢在所有人前头,找到了一家”
    他说着说着,又凝神道“只是真真,我想不通你为何不许我直接派兵拘捕,而要执意见这家人一面。”
    今早苏妙真正看着苏问弦喝她煮的汤时,敖勇进到朱家请苏问弦示下,说在扬州城内居然查到了某违禁海商家眷。听得这家人都是隐姓埋名的老弱妇孺,苏问弦就在出门前带上了再三祈求的苏妙真。
    苏妙真停下脚步,看向苏问弦轻声道“哥哥,你现在肯定不会觉得海禁能解决倭患了吧。”见苏问弦微笑点头,更说了句“倭寇多半只为射利”,就将她的真实想法说出。
    大顺物产丰富,茶、瓷、香料还有丝绸等物都能在海外卖到极高的价钱,据说光丝绸运到南洋,利润就能够提高十倍。故而即便有“禁海令”,浙直一带沿海商人也不顾禁令,悄悄走私。
    浙江南直隶的官员为了靠海百姓的生计,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这些年海禁收紧后,才开始下死手缉捕违禁海商,籍没他们的家产。
    故那些海商中便有不少人抛家弃子地流亡海外。而去年市舶司一罢,完全堵上了海贸的路径,海商回乡无望,就有勾结倭人大肆劫掠的。
    而苏妙真心中最要紧的几件事之一就是开海禁。也指望着将来若有一日放宽海外贸易后,那些海商回大顺后,她能跟其中一些有经验的打好关系,以便日后去做海贸生意或者单纯出海看看。
    所以她当然不能让苏问弦直接抓人下牢房,而是想见这家人问问情况,甚至还想让苏问弦按下风声,以后看着风向再做打算。
    苏问弦听她讲完,凝思半晌,忽地摇头笑道“真真,我本以为你是心软,才不许让我拘人,现在看来,你还打算着将来出海见世面,果然是个心野爱玩儿的。”
    两人说话间,便已走到一门户紧闭的民居,苏妙真正踮起脚去瞧木门里的情况,又听苏问弦在旁慢慢道“真真,等到服满,又或是再过三四个月,我打算找理由上京一趟。真真,你也好几年没回去过,想顺路去么”
    苏妙真讶异扭头“上京哥哥,你怎么想着要上京了”又可惜道“小,不是,夫君他还在济宁呢,我怎能随便乱跑不然回去看看姐姐和祖母她们,也挺好的。”同时暗暗吐舌,心道如今总算理解为何会有人重色轻友,她可不就是一想着顾长清仍在济宁,就哪都不想去。
    苏问弦凝视着她,缓缓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也对,我倒忘记了,你现在还有个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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