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个名医,果然诊出来她身子看着虽好,其实内里禀赋极弱,难孕子嗣”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些别的,不一时,香凝滴珠二人都进房来,文婉玉让她们把冰盆和佛水留下,就再度把人打发走了。
    苏妙真吃着榆钱糕,瞅着她二人离去的背影、
    忽听文婉玉问道“是了,我听世子爷说,那高织造要递折子,弹劾钞关不配合织造局,拖延妨碍岁贡任务。顾主事可有应对打算可别遭了算计。”文婉玉顿了顿,又道“三月里世子爷邀了顾主事好几次,顾主事都没来,可是在为高织造的事忙碌”
    苏妙真即刻一惊。这高织造手段也太下作了,居然想恶人先告状。幸好顾长清早有准备,现在算起来,顾长清的折子也该递到应天巡抚衙门了,最多不过半月,就能送进京城。到时候是非论断自有公判。
    便道“也不是。夫君他还没怎么把高织造放眼里,那人虽有几分聪明,但就是个跳梁小丑夫君他现在心烦的是因着苏州久久不雨,运河好几处都过不了船,正雇佣青壮劳力疏浚呢,然后这不又一个季度了么,关上三本账也得盘点解付入京了。”
    文婉玉点头“谁说不是,苏州今年下雨的次数比往年少太多,这么弄下去,田也不好种了。织布纺纱也没桑麻可用你在扬州那一月,扬州可下雨了”
    苏妙真想了想,迟疑道“好像就一次。”
    她上月在扬州接二连三地遇事,居然没注意天气,现在想来,可不都是连日不绝的艳阳天么。苏妙真默默沉思,也不知湖广情形如何。“苏湖熟,天下足”。眼下苏州多种桑麻,产粮重地已然到了湖广,若湖广也不下雨
    苏妙真蹙眉,轻轻撂下牙著。
    这头文婉玉与苏妙真在正房说着话,那头宁祯扬匆匆进到藏珠院的临水凉亭。
    婢女们见得他来,慌忙在亭内汉白玉石桌上摆下节令吃食,捧酒烹茶,打扇拂风。
    宁禄抹着汗道“老王爷是这么交代的,让世子爷给珉王写封信去,劝着珉王殿下早早安生点儿,别再闹了,听说湖广巡抚三月里连着去了两次荆州眼下扬州漕私的事儿已然要牵扯到蓟辽总督,皇上大怒,连带着宣大总督呈回京的奏折上都被皇上御批骂了几句珉王再在湖广闹下去,等皇上回过神来一看,不止他自己倒霉,其他宗室也要跟着被牵连。
    “那去年迁升的都给事中的齐言,可不就上了好几道折子,说不能再给藩王们赐田,还要弄什么万世不易之规来限制宗藩。”宁禄唉声叹气“宗藩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居然还要再限制”
    大顺的宗室里能称亲王的藩王,论起来也没剩几个,高宗斩杀了不少;后来先帝晚年时因诸子争位而大起疑心,也削了一批;等到乾元帝登基,更褫夺了洛阳、成都、开封、长沙四处膏腴之地的藩王。故眼下就剩下山东晋王、蓟州肃王,荆州珉王,与苏州吴王等六位藩王。
    这六王中,吴王府因有拥立之功,乾元帝也甚为厚遇,不仅赐下子粒田千顷,甚至一些要事也会委给老吴王或宁祯扬,更给了上呈密疏的权,用以检举、禀明与建言要事换言之,就是由吴王府监察江南富庶之地的动静。
    宁祯扬看着亭下盛开的川锦蜀客,徐徐颔首。
    皇叔乾元帝自幼不得先帝宠爱,早早封作楚王就藩武昌,心性冷淡少情。后来阴差阳错、百忍成金地做了天子,却也更添了多疑的心病。故而他父亲老吴王虽得了厚遇,却越发如履薄冰。
    老吴王自打乾元九年起就常居道观,炼丹修道,不问外事。当然,这不过是保全吴王府的折中之法,私下里宁祯扬与老吴王仍常就政事往来通信。
    荆州府的珉王因与乾元帝是亲生兄弟,故而珉王受到的天恩最隆,又因荆州远离京城,眼下珉王越发放纵肆意,强占土地,惹得民怨沸腾。
    “我和珉王虽是年岁相仿,又在一起进学过几年,但他未必听我的劝。”宁祯扬微微沉脸。
    宁禄为难道“王爷说那也得提前劝一声,日后就是出什么差错,皇上也不至于迁怒到咱们府上”
    宁祯扬冷哼一声,用镶银牙著夹起一方榆钱糕,盯着定窑白瓷底三彩釉长托盘里头的纹样儿,吃了半块“眼下满朝野都看着扬州府,连苏州都管不上,一时半会儿更注意不到湖广去。”
    宁禄提起白瓷注壶,斟了半银盅儿的东阳酒,道“那倒是,钦差、总漕都还在扬州没走人呢。这案子越查越深,拔起萝卜带出泥,总商汪家被扯进去,汪家的女儿可嫁了蓟辽总督的儿子话说回来,苏运同年前就不该在苏州盘桓了一个月,他要是早点回扬州盯着,就不至于有如今的事儿了,而扬州的事,没个两三月,怕也难以查清。”
    初夏的暑光扑面而来,宁祯扬眯起眼,“珉王喜好南曲,你让人留心一些貌美优伶,到时给他送去对他那个人,枕头风最是管用。”
    他吃了那半银盅儿东阳酒,又道“就算扬州的事儿了结,也该轮到苏州热闹热闹,珉王那里不急于一时,你慢慢查访就是,先办织造这边的事。”
    宁禄忙得点头称是,然后又笑“二月里奴才看着顾主事只知道陪着苏安人到处游冶,还以为顾主事不打算对付高织造了幸亏世子爷英明,逼得高织造没法卖山东的田庄,更没法收放出去的印子钱他这才不得不在机户身上抽钱去填钞关上的亏空,进而惹得苏州城里怨声载道,最终让顾主事坐不住。”
    宁祯扬冷冷一笑“宁臻达眼下太*安分,若不借着此事揭开他母舅收受贿赂,再想折损他和贵妃的人马,那就是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宁禄听出来宁祯扬提起五皇子宁臻达时仍有着阴寒切齿,暗暗心道那年南苑的事儿居然让他们世子爷记恨到现在,不过也对,五皇子借着世子爷的手去害七皇子宁臻睿,差点没把世子爷和吴王府拖下水,后来又那般趾高气昂
    可眼下高织造也递折子要弹劾顾主事,世子爷就不担心自己好友反受牵连好歹世子和顾主事也是从小认识了。
    宁禄莫名其妙地有些发憷,苏州城也安生不了多久了。他想着想着,忽地记起一事,不由脱口而出“这也太不走运了。”
    宁祯扬瞥他一眼,问了句“怎么”
    宁禄本不欲提起,但见宁祯扬神色淡淡,也不敢隐瞒,便道“奴才是在想,扬州有苏安人的哥哥、苏州有苏安人的夫君,湖广又有苏安人的父母,这三个地儿都不太平,苏安人今年可不有得提心吊胆了。”
    初夏暑光将定窑白瓷底三彩釉长托盘里的两株西府海棠映得莫名冶艳。宁祯扬移开视线,看向宁禄“苏氏的父亲是湖广巡抚”
    宁禄点头,道“世子不知”
    宁祯扬沉默半晌,忽地,宁禄见他将镶银牙著重重拍在汉白玉石桌上,起身皱眉“给珉王送人的事早点办下,务必要色艺两绝的名戏优伶别让他再闹腾下去。”
    宁禄正疑惑间,瞥眼瞧见宁祯扬近来甚为宠爱的滴珠一摇三晃地进到院中,滴珠眼睛一亮,就朝凉亭急急走来。
    宁禄素来更偏着端庄秀美、宽容大度的世子妃文婉玉一些,看这些个侍妾就有几分不顺眼,便忙一面称是,一面退出藏珠院。
    临出院口时宁禄听得那滴珠娇声笑道“世子妃娘娘有苏安人陪着呢,奴就先回来了世子爷你瞧,这凉亭下的海棠花开得越发娇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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