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关上门,这才直起身来,坐床上发愁先前她打算着在顾府和苏问弦那儿的年轻管事里替绿意等人寻稳妥老实的,但眼下绿意已经心有所属,她这人又有点倔性,多半回转不过来,轻易看不上别人。好在听蓝湘那话,林师爷对绿意未必无情,倒也不是不能筹划一番。
    而既然今日这林师爷来了后宅,她恰可借机问问这人有无家室。苏妙真拿定主意,便起身喊人,穿罢衣裳,也当没看见绿意蓝湘二人面上的不自在,吩咐她们各自做事,自己在碧纱橱里看账算钱,准备把开纺纱坊所需的现银人手再度核算一遍,还没忙活起来,侍书走进来。
    侍书手上的红帖攒得死紧,向苏妙真道“姑娘,那冬梅也忒烦人。”
    苏妙真唔了一声,仍低着头写字。
    “她居然一大早就在后院儿里偷偷烧纸钱,我问她,她支支吾吾不肯说,我让她灭,她又不愿意,好生晦气”
    一听“纸钱”二字,霎时间,苏妙真手中的狼毫细管在笺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她迟疑问“今儿是花朝节”
    侍书点头“可不,大好的日子被冬梅给弄晦气了。”
    苏妙真盯着那晕开的浓黑,半晌不语。她几日玩得太尽兴,都忘了今日就是二月十二,乃陈家姑娘的忌日。难怪一早起来顾长清也没按前几日那样叫她出门。
    苏妙真轻轻叹气她虽然对冬梅的身份一早有了猜测,但真正确认下来,心中还是有几分五味杂陈。原来冬梅真个是陈家姑娘的旧仆。也对,若非如此,顾长清何以格外优待冬梅。
    还有那首署名“余容”的重阳词。
    苏妙真托腮,有些好奇究竟陈家姑娘是怎样的人,才能让顾长清挂记这么久呢。精通琴棋书画女子不是没有,单说平越霞,便是能诗善文,才华横溢的,且平越霞也是上等容色,比一个仅仅“模样单柔,打扮朴素”的陈家姑娘,想来是要强不少的。但顾长清硬是没看上人家,反而娶了自己。
    苏妙真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说不清怎得,她心里有几分丧气,便对侍书摆手道,“随她去吧。”接过一脸不赞同的侍书呈送的红帖,放眼一瞧,却是千户夫人殷氏递来请她赴花会,苏妙真也没兴致,便让侍书推掉,仍旧看账。
    埋头理完,时已近午,苏妙真出厅一瞧,春阳高照,很有几分热意。就差人告诉顾长清一声,让他把林师爷留下用晌饭。晌饭虽只有三个人,苏妙真也吩咐厨房办得极丰盛,席间苏妙真更亲手斟茶倒酒,力求给这林师爷留个好感,她悄悄端详林师爷,见他年近三十,生得儒雅,谈吐得体不凡,只除了待她颇为冷淡,似有哪里不满的意思。
    饭毕,她疑心是否自己弄错,但问过在席上伺候的侍书,侍书却也大有同感,便更奇怪,一面瞅着婆子们收拾碗筷,一面不住念叨“莫不是我哪儿得罪了林师爷”
    恰被回厅的顾长清听个正着。顾长清众人出去,落座。告诉苏妙真缘由“林师爷这是对我表不满,和你无关。”
    苏妙真纳闷儿,“那他该对你使脸色才对,干嘛对我不冷不淡的。”
    顾长清笑道“他觉得我这段时日总陪你四处闲逛,要误事。”
    苏妙真看他一眼,见他虽笑着,面容却隐有忧色,不由起身斟了盏茶递到顾长清手中,小心下询“什么事。”
    顾长清吃了几口,摇头道“这事牵连了织造衙门、机户织工,还有钞关税银很有几分棘手。”
    因见他不肯下说,苏妙真也不好追问,虽奇怪怎么还扯上机户织工了,但到底更惦记着绿意的事,就笑着把自己的一腔盘算跟顾长清说出“席间我听林师爷的口气,他现在并无妻房,既如此,我其实有个人选给林师爷,夫君,你不若去替我探探口风。”
    顾长清愕然,打量她一会儿,失笑道“莫不是绿意。”
    苏妙真啊呀一声,心中一乐,顾长清能这么问,想来看出了林师爷待绿意也有几分不同。便道“我们绿意虽是奴婢出身,但可只能当正妻的。我早预备着给她全家放籍,等她出嫁我也会陪送丰厚的嫁妆。更别说绿意又识字又能算账,比寻常门户的女子要强不少,林师爷娶了她,绝不吃亏,日子只有越过越好的”
    正絮叨着,听顾长清笑着应下“你放心,我明日就给你问。我见林师爷对绿意也有几分喜欢。对了妙真,问弦寄信过来,说岳母过几日到扬州一趟去祈福还愿,问你要不要也趁机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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