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贡士。
    虽晓得这二人不识得她真实身份,但也足够让苏妙真一惊。
    便揣测着那朱贡士估摸着也是某某显贵家的,否则不能和镇远侯府的小侯爷混在一块。又琢磨着那朱贡士的声音有些熟悉,似在哪里听过,但她思前想后也没琢磨出来,只好又查了遍库房,叫来蓝湘哥哥交代些铺货上货的事。
    说毕,二人走向铺子柜上,却见柜上有一男子正和宋大娘说话,而那男子,可不又是那位朱贡士
    苏妙真惊得立马住脚,要往回走,却见那朱贡士瞥眼看来,跨前一步,拱手一拜欣喜道“小兄弟,你叫我好找。”
    苏妙真怕他说出些晓飞阁的事,忙打发蓝湘哥哥和凤儿来顺往柜上当班,引他进铺子内室退居处,两人草草让座,归位坐定。
    凤儿在外间探头过来,瞧了她二人一眼,因见凤儿眼中忧切,知宋大娘她们几人为她忧心。
    便对这朱贡士很没好气,苏妙真粗声粗气道“朱公子,咱们萍水相逢,你打听我的下落是何用意。”
    “你莫不是真好南风吧”
    顾长清又遇见这精通算学数理的小兄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意外之喜。
    此刻听这小兄弟出言讥讽,便也不恼,反道“当日就我就发觉小兄弟你在算学上十分的有造诣,今日一事,更知如此。小兄弟你不用算盘筹具,就能脱口给出答案,且算得一清二楚,半点不差。”
    苏妙真听了,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道她好歹是背过乘法口诀的人,这样就觉得她厉害若是弄出什么微积分来,这姓朱的不得把她供上神坛
    便懒洋洋地“哦”了一声,往鸡翅木座椅一靠,敷衍道“过奖,过奖。比一般的钱粮师爷还是要强一些的。”
    顾长清仍不做恼,朗声一笑,看向苏妙真道“因小兄弟在算学账务上的造诣十分出众,某正有事相求。”
    苏妙真听了,掀起眼帘瞅他一眼。
    见他衣着颜色虽素,料子却好,暗纹也绣得精致清贵,腰间几样华贵配饰更显身份。便心知此人多半有些来头,否则也不会和傅家这位小侯爷混在一块。
    但任她想破脑袋,也捉摸不出此人有何事相求。便道“朱兄叫我,叫我苗真就是。敢问朱兄要找小可帮忙什么事”
    这面黑如墨的小兄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骨碌碌地转着,不住往外面瞅,分明有些不耐烦,可却分外灵动,让人喜欢。顾长清便一笑,又听他言语间文绉绉的,顾长清就微微欠身道“苗小兄弟,黄河大汛,户部开仓赈粮,但你可知户部无粮可赈,让钞关仓场开仓放粮,结果引出钞关仓场舞弊,有人牵扯出京仓亏空,江南道御史因而上本这一事”
    苏妙真心内猛地一惊,端过花梨木案几上的定窑茶盏,呷一口,淡淡笑道“京里有人不知道么都说说江南道监察御史是个青天大老爷,还恳请圣上查仓清账么,怎么,听你这语气,莫不是里面有什么问题吧。”
    江南道监察御史上本要求查仓一事,苏妙真一直有所关注,皆因她记得户部仓场侍郎乃是贵妃的兄弟。
    黄河春汛,河工败坏,不得不修理整治,如此便会牵扯到户部摊银出粮。可元宵大火里的蹊跷让苏妙真已然肯定,户部怕是有些大问题在。
    因此,户部查仓,若揭出仓场舞弊一事,自然涉及仓场侍郎的乌纱帽,也就是与五皇子一脉相关,不管仓场侍郎是否贪污舞弊,到了风口上,三皇子一派的人再借机搅事儿,一旦应对不慎,管它是真是假,定受牵连,五皇子便失掉一大臂膀。
    再结合着张天师在贵妃面前进的言,贵妃自然觉得,傅绛仙和五皇子相克得厉害。
    谁料这江南道御史进京后毫无动静,让苏妙真白高兴一场,只能在晓飞阁百灵一事上下功夫,引诱五皇子一脉在百灵这事上留个错出来。结果,错处虽成功抓到手了,晓飞阁掌柜却也被顺天府尹弄进牢狱中,
    虽她明白,根由是五皇子过分骄横,看上的一定要巧取豪夺得到。便是她不推波助澜,总有一日,五皇子也会处置晓飞阁掌柜,取走那万里无一的百灵鸟甚至可能因没有她参合,反能做得掩人耳目无声无息,晓飞阁掌柜更是有冤难伸不及今日,尚还有三位给事中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可虽明白,她心里仍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让她食不下咽,难以安眠。
    所以才会让人匿名送了银两过去,再让凤儿来顺两人从京中流民乞丐处散布言论,编造童谣,讥讽顺天府尹,如此煽风点火,好借着民情民声,来帮晓飞阁掌柜脱身。
    好在京里百姓也不负所望,这两日看了几场热闹,勇上心头,的确义愤填膺,为晓飞阁掌柜抱不平鸣冤屈
    苏妙真盯着茶盏里倒映出来的人影,无意识地发呆只是不知多久,才能放人出来那顺天府衙的大牢,可不是好呆的地儿
    苏妙真这头伤神,顾长清那边看了,却心一动。
    顾长清只见那一双大大的眼睛蒙上些郁郁,他心上不忍,甚至想要出言相询,便咳一声,道“苗真小兄弟料事如神,不错,正是如此,户部仓场无粮可用,而他们的说辞,张大人在账本上查了,也似乎对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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