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前夕的一场大火, 烧毁房屋十几间,烧死烧伤共计十几人。
    巷子周围都是小官吏之家, 无家可归的官吏们扶老携幼, 带着满腔的愤怒与恨意, 敲响了皇宫前的大鼓, 血书跪求查清纵火之人,还这些人一个公道。
    圣上震怒,下令几位相爷联手安民,更直接下令铁血卫与大理寺,彻查此事。
    和舫一身一脸的脏污,手上不知被烫起了多少血泡, 却仍旧不知疲惫在废墟里翻来翻去。
    初一也满脸的倦意, 脏污的手上伤痕累累,却死忍着跟在和舫身后,郎君此刻的模样,让人害怕又让人想哭。
    护卫过来对初一低语了几句,他神色微沉, 忙走到和舫身边说道“郎君。初二与护卫被发现了,初二重伤不醒,护卫身子已僵硬, 没了。”
    和舫停下来,侧头看着初一,微顿后哑声道“去找最好的跌打郎中给初二治伤,他醒来后立即报给我。”
    如果初二都能逃掉, 程惜惜也定能能逃掉。她那么聪明,绝对不会有事的。
    和舫望着眼前的断壁颓垣,静静矗立,仿若还能听到她那些欢声笑语。
    “有权势真好”
    “台上的人唱得认真,台下的人听得认真。”
    “活着不易啊。”
    “假若我是,你当作何选择”
    天空低垂,寒风飞卷,又要下雪了。
    到时候这些脏污,又会被掩盖在雪之下。
    大正殿内。
    圣上看着眼前的和舫,他嘴唇干燥起皮,双眼深陷,手上缠着白布巾,整个人疲惫不堪。
    他清了清嗓子,终是问出了那句不敢问的话。
    “她呢”
    和舫垂眸,平静的道“房屋里的物品都被烧成了木炭,房顶倒塌下去,不知她在不在其中。”
    圣上的神色灰败,他动了动嘴唇,终是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你去吧,铁血卫交于你,你去将她找回来。”
    和舫抬眼望向圣上,恭敬的问道“圣上,要查到哪里”
    圣上面颊微微抽动,他寂然道“先去吧,我去看看太后。”
    和舫的心微沉,他叉手施礼后退了出去。
    圣上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太后寝宫。
    本是万民欢庆的日子,宫内却一片寂静,连花灯都无一个,太后寝宫亦如此,喜庆之物撤下去,换上了素净的摆件。
    太后端坐在软塌上,腿上盖着厚厚的被褥,耷拉着眼皮,脸色灰败不堪。
    她听到动静,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圣上,疲惫的道“我错了。这世间真有报应轮回。”
    圣上哑然,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太后抬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神色凄惶,顿了顿终是哽咽道“昨夜之事是我使人去做的。”
    圣上眼神微震,愣愣的盯着太后,没想到她直接开口承认了自己所做之事。
    “许家为周家死伤无数,我经常在梦里看见阿娘对着我,不说话只是哭。我对不起阿爹阿娘,我怕下去时无脸见他们。”
    太后眼泪滚滚而出,哀哀望着圣上,“我享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人间富贵,可是要是能回头,我绝不会拿哥哥亲人的命去换这些。三郎。”
    圣上在先帝儿子中排行第三,太后好久未曾这样叫过他。她伸出手来握住他的,垂眼看去,阿娘那双记忆里柔软细腻的手,现在枯瘦干燥,白皙的手背上斑点隐隐。
    阿娘也老了。
    太后凄厉呜咽,“我不服。拿命拿鲜血换来的太平日子,到头来却被一个小娘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圣上鼻子酸涩,他低低的说道“阿娘,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命,那些都是大周的官。”
    太后捂住脸呜呜痛哭起来,好一阵后她才喃喃的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招了报应。”
    她低低笑起来,那笑声却比哭还让圣上难受。
    “许冲没了。”
    圣上震惊的看着太后,她失神的看着窗外,“他伤后失去心智,丫环婆子一个没看住,他偷跑去院子里,一头磕在假山尖石上,就这么去了。你舅舅当即晕死过去,你舅母也去了半条命。也许,这就是许家受了诅咒,得到了报应吧。”
    圣上苦涩难言,半晌后说道“母后,会好的,这事,就这么过去吧。你好好歇息,我随后再来看你。”
    和舫坐在书房里的案几前,听着初一禀报的消息,手指紧抠住案几。
    许冲这一去,圣上大半是要保住许家了。
    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久久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程惜惜的一颦一笑就在他眼前跳动。
    程惜惜,你肯定还在人世,可是,你在哪里
    外面下雪了,你与你的肥狗,可否有地方避寒
    天空的云低得仿佛在人头上流淌,刺骨的风呼呼刮过。
    荒芜人烟的路尽头,一匹棕色瘦马背上,驮着两团裹得紧紧的黑点疾驰而来。
    “程怜怜,不行了,你真是太肥啦,我再也背不动你了。”
    “砖块砖块,你是不是也累了唉你忍忍好不好,我们到了前面的镇子就歇一歇,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糖块,不给程怜怜那条肥狗吃。”
    瘦马嘴里直呼呼喘息,连续在寒风中奔波,就歇了小半个时辰,早已精疲力竭。
    程惜惜将头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前面放着一个小包袱,肩上背着个竹筐,程怜怜卷缩在框里,竹筐被油布遮挡住。
    一路疾驰颠簸,它早已按奈不住,挣扎着爬起来,双脚搭在程惜惜背上呜呜直叫唤。
    “程怜怜,你再叫我就把你煮来吃了。要是不带你这条肥狗,我可以带走多少值钱的衣衫珠宝啊。再说你这么肥,人一见你就记住你了,那我岂不是倒霉透顶好不容易从那老妖婆手里逃出来,要是再被抓回去,那得多倒霉。”
    程惜惜一会骂程怜怜,一会痛心自己的银子,一会再诅咒太后娘娘,拣着偏僻的地方打尖歇息,起早摸黑往临安城而去。
    眼见前面到了熟悉的碧峰山峡谷,程惜惜心下愉快,对背后的程怜怜说道“程怜怜,你伸出你的狗头看看,这里你熟不熟”
    “汪汪。”程怜怜伸出狗头直叫唤。
    程惜惜让砖块停下来,慢悠悠的向前,她抬头向山上瞧去,内心惆怅不已。
    要是现在自己还在当土匪,那应该算得上是富家翁了吧
    可半年多的功夫,自己又如以前一般,又开始了逃亡的日子。
    “哎呀呀,不许动,打劫”
    一个蒙面高瘦男子手里举着一把銊,张牙舞爪飞奔下山向程惜惜扑来,手去夺砖块的缰绳,却被它头一偏,扬蹄直踢过去。
    程惜惜翻掌为刀,砍向男子的手腕,背后的程怜怜也一跃而起,向他飞扑而去。
    男子手里的銊掉在地上,双手接住了程怜怜,手一沉蹬蹬瞪后退几步,嘴里直叫唤,“哎哟哟,这哪是狗啊,程怜怜,你简直比头牛还要重。”
    程怜怜伸出舌头,欢快的去舔男子的脸,男子哈哈大笑仰着头躲避,“程怜怜,你又脏又臭,别舔别舔,离我远些。”
    程惜惜怒喝道“程怜怜,你给我下来,白眼狗,居然认贼作父”
    男子放下程怜怜,绕着马转了一圈,手扶住下巴打量着程惜惜,嘴里啧啧出声,嫌弃至极的说道“乞丐狗配小乞丐,哎哟,我的霸爷,你这是又落难了,唉,我心善,见不得人受苦,这样吧,你给我一两过路银,我收留你如何”
    程惜惜气得从马上直扑过去,男子伸出双手将她举起来转了几圈,哈哈大笑道“我的儿,你这拳脚功夫与脸皮功夫真是十几年如一日,一点长进都没有,真令本公子佩服至极。”
    “程放”程惜惜涨红着脸尖叫,“再不放我下来我真翻脸了啊。”
    “好好好,你是祖宗,听你的。”
    程放将程惜惜放下来,扯开蒙面的黑巾,露出面如冠玉的脸,朗如明月的眼里含着温柔至极的笑意,“惜惜,见到你活着而来,阿爹真高兴。”
    程惜惜得意的扬着小脸,“哼,我是谁,想杀我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对,阿爹说错了,你逃跑的功夫又见长了。”
    程惜惜恼怒,抬脚踢过去,他笑嘻嘻的跳着躲开,随意的将砖块缰绳牵在手里,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本来欲暴跳起来的砖块立即温顺的低下了头。
    “马不错。”程放笑着赞叹,又对程惜惜眨了眨眼,“走,上山去,咱们父女一起做土匪,定会是这天下土匪之王。”
    “哈哈我才是王中之王,我可是这碧峰山的山大王。”
    程怜怜扑腾着肥腿向山上跑,程放牵着马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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