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的翅膀,最后才是脑袋。
    大概是用劲儿用过了,它一屁股坐到鸟巢上,脑袋垂着,脚和翅膀一起扑腾,怎么也站不起来。
    陈岭看得全神贯注,激动之下,一把握住身后江域的手“你看,有毛”
    毛是有的,就是很少,零星的乳白色绒毛服帖的黏在皮肤上,看着狼狈不堪,可怜巴巴的。
    江域对鸟不感兴趣,只对那只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感兴趣,敷衍的“嗯”了一声。
    相比之下,赵迅昌表面要淡定许多,内里的狂喜一点不比陈岭少,他养小蓝的时候,小蓝已经快五岁了,已经是快要成熟的年纪。
    幼时的憨萌可爱,他一点没见过。
    如今,他好像能透过孵化箱,看见雏鸟他爹刚破壳的样子,差点鞠一把泪。
    “想不到啊,小蓝都娶媳妇当爸爸了,时间过得太快了。”赵迅昌欣慰,又不免伤感。
    任何生命的成长,成熟,落败,全都与时间挂钩,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也想起了陪伴自己的徒弟,他已经老了,而陈岭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他多久。
    陈岭瞅见师父眼角的水渍,愣了。
    他好笑地揽着师父的肩膀,递过去一张纸巾,“师父,这么多人呢。”
    “我没有”赵迅昌怒吼,眼角的水瞬间蒸发,不留一点证据。
    陈岭反问“你没有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赵迅昌吹胡子瞪眼,还心虚,假装没听见似的,扭头继续去看孵化箱。
    雏鸟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它顽强,坚韧,像一棵被风吹倒了还想直立的树苗,不畏任何艰难。
    然而,它高估了自己,几番不成功后,它累了,却没有忘记本能,张开小的可爱的嘴喙,发出十分细弱的叫声。
    下一秒,留在繁育室门口,死死守着监控画面的工作人员大呼一声,“破壳了”
    繁育室内,两只亲鸟缩在鸟窝里,扯着嗓子大声叫唤。
    从外面的监控视频可以看到,内里的雏鸟要比孵化箱中的幸福很多,它有爱它的父母,醒来还没睁眼,就已经感受到了母亲的温度。
    碎开的蛋壳散在窝里,雏鸟二号被小红的嘴喙扶了起来。
    而另一只雄性鹦鹉,已经探出头来,准备去寻找食物。
    雏鸟刚刚出生,肠胃发育不完全,无法正常消化食物,只能吃流食。那么雌性必须在它出生后不久就去觅食,等食物在胃部消化成糊状物质,再通过胃部的收缩,将东西反出来,张开嘴喂给雏鸟。
    如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不知为何,落到了本该在一周后才加入喂养的小蓝身上。
    但当它看见玻璃外面的陈岭和赵迅昌后,这项艰巨的任务就被排到第二名。
    它太高兴了,扑腾着翅膀,用脑袋在玻璃墙上蹭来蹭去,恨不得在两个饲养人怀中轮流撒欢。
    钱箐想了想,用钥匙打开了门,让陈岭和赵迅昌进去。
    下一秒,小蓝就冲进了老爷子的怀里,张嘴喊“有了,有了”
    有外人在,它的表现一向很含蓄,向来的大嗓门也被藏起来,微弱得只有陈岭和赵迅昌听见。
    小蓝腻歪一阵后,又扑进了陈岭怀中。
    小脑袋在青年的颈窝左靠靠,右靠靠,怎么也靠不够。
    远处挺拔的树上,传来一声鸟叫。
    小蓝这才舍得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立在玻璃墙外的江域。
    一人一鸟对视几秒,挑衅似的,小蓝故意又把它的脑袋靠回青年的颈窝上,它今天喜得贵子,高兴,谁都不怕
    它还记着给孩子弄吃的,只靠了一下下就从青年怀中出去,飞到食槽那儿拼命地啄食。
    赵迅昌拍拍徒弟的肩膀,“走吧,它今晚应该不会跟我们回去了。”
    话音刚落,正啄食的紫蓝鹦鹉突然扭头看过来。
    赵迅昌突然有点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
    陈岭小声说“真够精的,好像真的能听懂似的。”
    赵迅昌还没开口,小蓝就侧对着两人身体突然摆正过来,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两人。
    陈岭跟赵迅昌默契的谁都没有动,也不说话,直到鹦鹉飞走,两人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为了掩饰自己被一只小鹦鹉吓出来的冷汗,赵迅昌率先转身,边走边说,“走。”
    陈岭紧跟在后,快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蓝正探头望着两人。
    退出来后,他站到监控屏幕前。
    小蓝已经把脑袋缩回去,脑袋凑在雌性脑袋旁,发出细碎的叫声,听着像是在交涉。
    陈岭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想多了,正欲抬脚离开,忽然发现监控上的小蓝张开嘴,开始往幼鸟嘴里反食。
    幼鸟饿,拼命地伸着脖子想要更多。
    钱箐突然出声“这两只鹦鹉非常健康,个子大,体格强壮,说实话,我真的觉得也不可思议,本来还以为这么久才被孵化出来的幼鸟会不健康。”
    陈立问“那你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吗”
    钱箐摇头“不清楚,雄性和雌性都是纯种的紫蓝金刚鹦鹉,按道理讲,是不会出现这种异常的。”
    “走了。”赵迅昌打断两人将要继续的话题,随口说道,“只要雏鸟身体健康,没有疾病不就行了,自然界的物种和人类没区别,人类都有早产的,鹦鹉就不能有晚生的吗”
    老爷子的话太有道理了,钱箐反驳不了,“赵老先生说得对。”
    赵迅昌点了个头,带着徒弟挤出人群,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砰地一声。
    那只雄性鹦鹉不知何时扑到了玻璃墙前,嘴喙用力的啄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固执,焦急,生怕赵迅昌把它给丢下。
    钱箐去把门打开,它第一时间就飞了出来,依依不舍得看了眼繁育室里那只架在高树上的鸟窝,指挥道“回去,回去,回去。”
    生怕人不带它走。
    唐四平今天大开眼界,不但见到珍惜鸟类破壳,还看到一只会说话的紫蓝金刚鹦鹉。
    想起家里的孩子应该会喜欢,他问陈岭“这是什么门路买回来的,能介绍一下吗”
    陈岭扫他一眼,“国家的,我师父代养而已。”
    唐四平“瞧我这脑子,这种鸟怎么能私人喂养的呢。”不过往后倒是能带童童时不时来围观一下。
    到了停车场,碍于对方的热情邀请,赵迅昌上了唐四平的车。
    陈岭同来时一样,坐在江域的副驾驶,怀里还抱了一直略微沉手的鹦鹉。
    车子发动后不久,他就察觉小蓝情绪不对,他摸摸鸟头,道“师父不会不想抱你,是你最近太重啦,他抱不动了。”
    小蓝最近体格健硕,长胖不少,已经超标正常体重,达到了2公斤重。
    四斤的体重,偶尔抱一抱没什么,若是连续抱半个小时,赵迅昌感觉自己的老胳膊会受累,不惯着它要抱的臭毛病,直接丢给了小徒弟。
    结果没想到,陈岭一不小心,把残酷的真相说出来了。
    小蓝气死了,拼命挣动,大翅膀展开足有一米五,翅尖直接怼到江域脸上。
    江域被羽毛尖扫到鼻子,当场打了个喷嚏。
    霎时间,副驾驶上的青年,和青年怀里的鹦鹉集体不动了。
    陈岭假装自己不存在,鹦鹉假装自己是死的,刚刚扑腾翅膀的绝对绝对不是它
    江域一脚踩下刹车,拎起鹦鹉扔去后座,冷声警告“待稳了,不准动。”
    小蓝乖巧的缩着翅膀,小心脏噗通直跳。
    它总觉得,自己再闹腾一下,会落得满地鸟毛的下场。
    太可怕了。
    陈岭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希望余波不要碰到自己这儿。
    好在,那锋锐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梭巡一圈后,就被收了回去,老祖宗对他终归要更心软一点。
    之前在繁育基地的特权感是环境给他造成的错觉,但是现在,陈岭觉得自己在江域这里,是真的有特权的。
    江域的纵容,让他有种被宠的感觉。
    这和父母给予的截然不同。
    父母的宠,让他窝心温暖。
    而江域的宠,让他忍不住想傻笑,心里像是冒着一捧热泉水,热气溢满,轻易就能带动血液,让他变得躁动。
    江域忽然勾唇,侧脸看向青年,“好看”
    陈岭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转过头来,痴痴地盯着老祖宗的脸看。
    他清了下嗓子,不能让对方站了上风,诚实的点头,说“好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
    江域唇角的笑意加深,“不着急,慢慢看,反正往后都是你的。”
    陈岭发现自己老是说不过这人,心里堵得慌,恨不得扑过去咬上两口
    这时候,安静如鸡的鹦鹉突然大喊“师父,师父”
    陈岭立刻坐直。
    唐四平的车子在赵迅昌的指挥下,轻易超过了前面的车。
    赵迅昌黑着脸,摇下车窗怒吼道“你们在前面摸什么洋工呢车速慢得像蜗牛,赶紧的,快点”
    陈岭这才去看速度盘,心说老祖宗车技牛逼啊,把豪车开出了三十迈的速度
    江域坦然说“我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后排的金刚鹦鹉因为赵迅昌的出现,突然腰板挺直,什么都不怕了,大喊“不害臊,不害臊,老东西真不害臊”
    江域“”
    陈岭惊愕地看向小蓝,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赵迅昌没想到自己曾经的一句嘀咕会被鹦鹉学了过去,浑身一抖,急忙关上车窗,指挥唐四平赶紧超车。
    再不超命就要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缓冲结束,明天开始讲新案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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