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木床上连条被褥都没有,只铺了一层草席,像是睡在地板上一样难受,符榕刚一躺下,不由哎呦了一声,翻身好几次也没找到个舒坦姿势。
    好在今天运动量大,她这会儿瞌睡上来了。
    黑衣少年点起了桌上的油灯,顿时狭小的房间里被一抹暖黄所覆盖。符榕睁开眼,透过简陋的木板屏风缝隙能看见他走向了另外一张床,沿着木板床沿坐下,垂眸不语。
    符榕想到白天他为自己挡的游魂那一拳,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背上还疼吗”
    黑衣少年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她的话。
    符榕怕他没听清,又解释一遍,“那游魂突袭,多谢你替我挡了一拳,它下手那么重,应该很疼吧。”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他在无边无际的魔窟中重伤濒死那么多次,最惨的时候几乎被开肠破肚,鲜血横流。但那还不是最疼的时候,最疼的时候是依靠魔族内丹愈合伤口,那些血肉肆意生长贴合的时候,他将舌尖咬得仅是伤口。
    但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江涉被符榕温柔的声音问的脊背发僵,白皙的手指在斗篷下抠弄着草垫的杂草,却不知该如何回她。
    他没说话,只梗着脖子缓缓的躺下来,但是背部一挨到床上,疼痛在四肢百骸中牵引,他身形一顿,然后便听到了符榕从床上爬起来的声音。
    符榕没有立刻来到他的床边,而是在门口处的小柜子里翻找。
    这狭窄又简陋的木屋里放着这么一个储物柜本来就十分奇怪,她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里面什么药都有,无论是膏还是粉,治失血的还是淤青的,都附着说明,一应俱全。
    显然朝云城的试炼也并非全让他们玩命,该有的基本保护还是有的。
    符榕从小柜子里捡了两瓶活血化瘀的药膏,走到江涉床前。
    她原本想让他敷上,但想到这伤口在背后,若是反折着胳膊上药肯定更疼。
    于是礼貌性提议,“你伤在背后不方便,需要我帮你涂么”
    看着黑衣少年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想要接她的药,符榕下意识补刀,“你确定你自己能行”
    少年伸到一半的手忽然停下,举在那儿不前不后的看上去有几分委屈无措。
    半晌他仿佛才有所决定,背过身去,将披风解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弟子习服,开始默默的解腰带。
    符榕看着这一幕,再回想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觉得自己像个强迫良家妇女的乡野恶霸,禽兽行径在即将开始的边缘徘徊。
    他依然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去,显然依然不想给她看自己的真面容。
    想起苗杏儿与他对视后踉跄着离去的身影,符榕猜测这少年脸上应该是有什么疤痕胎记,才始终带着兜帽,练习的身手极好。
    猜到他可能受过不少欺负,符榕不由心下一软,这时少年已经把衣服褪了下来,露出白玉般的脊背和上面一道青紫交错的手臂粗的伤痕。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些。”符榕挖出一指药膏涂在他背上,微凉的药膏接触到背上的伤口时,江涉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而后便是轻柔的按摩。
    符榕不止是把药膏给涂上了,还小心的将药膏打着圈按摩至吸收,她的指尖在自己背上徘徊停留,江涉高兴极了,借低着头的姿势悄悄勾起嘴角,却在符榕的手渐渐向下移动时红了耳根。
    涂抹完这条伤痕,药膏用了近一半,符榕将盖子盖好,取过一旁的习服给他披上,“今天晚上侧着身睡吧,这药膏用材极好,应该明天早上就没什么感觉了。”
    江涉听见她转身离开的动静,连忙扯过披风带上兜帽回头看她一眼。
    背上的药膏渐渐散发出阵阵暖意,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内丹破损后,他的伤口愈合速度本身就比旁人要慢,今日这一下,本来都不可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伤痕,但现在他却无比庆幸,甚至暗中期盼着伤口好的再慢一些。
    符榕在另一张床上躺好,木屋里没有被子,她合衣躺着,正要入睡,突然听见窗户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这会儿风声已经停了,这声音变显得格外明显,符榕竖起耳朵,听见另一张床上的黑衣少年也坐直了身子。
    没过多久,疯女人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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