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苏怜只觉得自己脑中轰地一下,思绪纷乱,混沌成了一片糨糊。
    她脚下发软,双腿打颤,鼻尖渗出了微微汗意。
    或许只是生得像了些
    世间人千万之数,偶尔有两个相似的也不足为奇
    镇定、镇定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叨着,这才压下了四肢百骸里的胆战心惊。
    强忍着心里的惶然和逃跑的冲动,颤着细白手指,将食盒里菜一碗一碟地摆到桌上。
    就这么短短几瞬,苏怜只觉得如像是烈火烹油一般的难捱。
    菜碗烫的她指尖发麻,但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只想着快些摆完再溜之大吉。
    但天不遂人愿,她刚端出那道蒸鲫鱼放在紫檀木的八仙桌上时,却忽地听见一阵布料摩挲的窸窣声响。
    苏怜余光瞥见那个和谢五郎生得一样的男人放下掌中书卷,理着素缎袍子站起身,步子轻迈,朝着外间踱步而来。
    人影越来越近
    原来瞧不真切的身形也愈加清晰。
    宽肩窄腰,高大挺拔,走路时右手背在身后,左手虚握在身前。更骇人的是,他连步子的幅度都和谢五郎一模一样。
    苏怜吓得魂飞魄散,刚才在心里默念了几百遍的镇定二字全然失效。
    若此人真的是谢五郎,那他必然厌恶她至极,定是恨不得将她拆卸入腹。
    说不定瞧见她的第一眼便想将她扭送到衙门,一纸状书告她骗财骗婚。
    越想越心惊。
    苏怜顾不得饭还未摆好,马上针刺般地缩回了手,拽起裙角,转身就向外逃去。
    步子匆忙,跨过门槛时差点儿绊倒。
    她踉跄两步,撑着门板站起身,没功夫去揉隐隐作痛的膝盖,就如同身后有猛虎追赶,三步并成一步地跑下台阶,绕过影壁朝着后院跑去,恨不得脚底下生双翅膀。
    胡全此刻正候在外间的角落里,他目瞪口呆地瞧着那厨娘像是撞鬼了似的,饭还未摆完便一溜烟儿地跑了个没影,又瞧了瞧走出来的自家侯爷。
    风度翩翩,长身玉立。
    一点儿也不像魑魅魍魉,怎么就把人吓成那样
    “何事”
    谢衍背着手从内室走出来,听见外间的动静,蹙着眉沉声问道。
    胡全回神儿,马上躬着身答到“是后厨过来送菜的。好像是新来的厨娘,毛手毛脚。”
    边说着,边手脚麻利地把食盒一层层打开,将里面的菜摆到紫檀木桌上。
    谢衍看着盘子里的那尾鱼,眉稍一挑,嘴角噙了笑意,“想不到新来的厨子还会做鲫鱼,鲫鱼去背,真味全失。她竟然还懂的留下脊骨,拿酒酿蒸煮提鲜。”
    说罢,拿起筷子轻挑了一块送进嘴里。鱼肉入口即化,鲜味混着清酒的香气溢满口中,仔细品一品,还有蜂蜜的浓郁味道。
    总觉得勾起了脑海里的隐秘的熟悉。
    谢衍忍不住多夹了些,随后又舀了一勺瓷碗中的蟹黄豆腐。蕈子清香可口,山笋爽脆弹牙,衬出了蟹黄酱的鲜美,尝起来齿颊留香。
    胡全在一旁捧着湿帕子候着,看着他家侯爷少见地吃得爽快,筷子一停不停,连碗里的粥也喝得快见底。
    他心里惊奇。
    他家侯爷在膳食上说挑嘴也算挑嘴,说不挑嘴也算不挑嘴。
    在兵营里时,馍馍就着咸菜也能吃下去,在宫里,赏下来的御膳却只动几筷子。
    从前在老太君那儿用饭,侯爷一般就是夹两筷子菜,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往嘴里送着白饭。最后胡全不得不像老妈子一样,日日从城里的醉仙楼买几盅补汤回来,生怕他家侯爷身体有个好歹。
    现下可好了,总算有个可心的厨子了。
    胡全觉着自己操心的日子一眼望到了头,心里寻思着,以后他可要多照看照看那位厨娘,简直是阖府上下的小救星。
    这般想着,他一张脸快笑成了菊花,连眼角的纹路里都盛着蜜似的。
    一顿午膳吃了接近半个时辰,最后谢衍又拿瓷勺喝了些汤盅里的鸡汤,这才神色餍足地放下筷子,接过胡全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嘴角。
    眉稍微抬着问道“看起来是江南的菜式,新招的厨子是南方人”
    胡全转了转眼珠,想了下回道“好像是宛州人氏,说话也是江南口音。”
    谢衍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叫什么”
    “这小的不大清楚,要不小的现下去问问”
    谢衍摆摆手,只觉得自己昏了头,竟然问一个厨子的名字。做菜好吃便可,姓张姓王都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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