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在毛绒绒攻击的空隙中艰难地睁开眼,就看见两排米粒大的小白尖牙,怎么也看不出这样的牙两口就能咬碎玉。
    乔安正想上手去捏一捏,后背突然一暖,一只手臂慢慢搭在她腰间,她就被拥进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
    “怎么了。”
    皇帝不知何时靠过来,从后面环住她,她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乔安没有多想,指着一脸凶巴巴的小雪狐,一脸郑重“刚才它把玉筷子咬碎了,玉的。”
    “是吗。”
    皇帝散漫“嗯”了一声,慢慢俯下身,下巴懒洋洋搭在她颈窝里,贴着她柔软的脸颊,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捏小雪狐的牙,手心正擦过乔安的手背,乍一看仿佛是握住她的手。
    乔安觉得有点怪怪的。
    感觉最近皇帝越来越奇怪了,动不动就要搂搂抱抱,简直跟皮肤饥渴症似的。
    乔安不太适应地挪了挪,皇帝跟着她挪,硬是贴着她。
    乔安“”
    乔安扭头无语看他,皇帝垂眼看她,突然低头在她唇角啄了一下,然后又啄了一下,像是有瘾一样缠绵。
    乔安闻到更浓郁的酒气,当皇帝要食髓知味含住她的嘴唇的时候,她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脸“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一共也没喝几口啊,醉成这样,这酒量也太差了,比她还不如呢。
    皇帝顺势抓住她的手,抵到唇边轻吻。
    手边有濡湿温热的触感,他一边吻,一双狭长的凤眸定定看着她,眸色微微泛红,眼底有似蒙着一层迷离的水色,又像是其他什么说不出的幽深晦涩的欲色。
    乔安呆呆看着他,脑子一瞬间都转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俊美的面容渐渐放大,贴着她的脸,鼻尖相碰,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热得发烫
    “乖宝儿”
    他声音低得几乎呢喃,掌心抚着她的脸,压抑的空间中,像是什么一直在抑制的可怕东西在慢慢涌出来。
    他眯着眼,眼中一片吓人的黝黑,在她脸上绵密无序地啄吻,轻喘着低低叹息“好想要,快忍不住了”
    乔安“”
    乔安“”
    干什么干什么,一言不合车就开起来了
    乔安大脑一片空白,正在懵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听见旁边咔嚓一声响。
    皇帝蹙起眉,缓缓抬头,冷冷看向小雪狐。
    小雪狐闭着嘴,蹲坐在那里天真无邪地看着她们,大尾巴一甩一甩,嘴里还叼着一根手指。
    皇帝的手指。
    乔安头皮瞬间麻了。
    刚才皇帝借着摸它牙的机会撩拨她,结果撩着撩着就忘了牙的事儿了,这心机狐也不把他手指吐出来,就自己闷不吭声闭嘴了
    它那嘴可是连玉都能咬碎的啊
    乔安小心翼翼问皇帝“断、断了”
    皇帝一眨不眨盯着这三番两次坏自己好事的记仇贼狐狸,突然一笑“晚膳没吃好,今天朕夜宵要吃炭烤全狐。”
    小狐狸一秒变脸,“呸”地一声把他手指吐出来,撒丫子就跑。
    乔安愣了三秒,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脱身机会,也撒丫子就追,愤愤不平“陛下它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把它抓回来啊”
    皇帝晚了一步,眼看着乔安的衣角从自己手心划过,她已经像一阵风飕飕跑了。
    皇帝阖了阖眼,静谧的车厢里一时只有他低低的轻喘。
    范斌无声无息靠近车门,身后两个亲卫压着一个衣着轻薄容色倾城的女子,那女子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眼神仓惶恐惧,瑟瑟发抖望着马车。
    范斌轻声说“陛下,张刺史准备的人已经扣下,张刺史一众该如何处置,请陛下示下。”
    好半响,皇帝暗哑幽冷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张家心大了,待水患平息之后,不用留了。”
    “是,臣明白。”
    范斌拱手,那女子隐约明白什么,瞳孔一缩面露惊恐,张嘴下意识想要求饶,就被亲卫堵住嘴拖了出去。
    范斌冷眼看着这一幕,眉目冷漠。
    早知这梓州益州等地位置偏远不服管教,又与秦王西南疆域藕断丝连,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张忠一个小小刺史,竟敢揣度圣意对陛下下药,真是看陛下膝下无子看得眼热了,当真是天大的胆子,万死不足惜。
    想到这儿,范斌有些担忧,踌躇着“陛下,是否要叫太医来”
    “无妨,你去安置粮草,朕在这静一会儿。”
    “臣遵旨。”
    范斌拱手就要退下,没走两步又被皇帝叫住“皇后跑了,今晚约莫要躲着朕,她晚上光是吃米了,半夜怕是得梗着,你让人熬碗好克化的羹汤给她,让她必须喝了。”
    当真是捧在手心怕化了。
    范斌心里无声叹息,笑着应声“是。”
    范斌走了,皇帝撑额靠着软枕,回想着刚才乔安慌不择路就往外蹿的样子,半响低低笑了一下。
    个小傻子,这时候倒是快跑得快,还有几分小聪明。
    乔安那天给皇帝怵着了,之后几天一直有点躲着他。
    好在皇帝也很忙,忙着在梓州割韭菜,好像还有其他好多乱七八糟的军务,没工夫搭理她。
    乔安闷在府邸难受,就抱着小雪狐出去转悠,她换上男装,跑到茶楼之类的消息灵通的地方一坐一下午,听茶客们行商们说话
    “我看很多人都往益州去啊。”
    “可不是,益州水患不严重,灾民们都往那边逃荒。”
    “那可是几十万人啊,能管得过来吗”
    “可不是管不过来,之前粮食不够吃,益州官府又不舍得放粮,怕灾民们进城闹事,都堵着门不让进,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听说还有瘟疫”
    “现在可不是了,圣上南巡,来咱们梓州府,前两天才让梓州府的大人们一起捐粮,其他州府的长官闻讯,忙不迭地收拢灾民开仓放粮,生怕自己被立了典型,没了乌纱帽脑袋也得掉。。”
    “陛下圣明啊”
    “可不是,幸亏陛下英明,唉,只是水患之后,地里种不出粮食,来年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乔安听完,急急忙忙回去找皇帝,皇帝正往外面走,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急急忙忙干什么呢。”
    皇帝扶住她肩膀,看她跑得眼睛亮亮小脸晕红,极是柔软可爱,忍不住捏了一下“走了,咱们要去益州了。”
    “陛下,事情根本不是张刺史说的那样。”
    乔安也顾不得之前躲着他,赶紧把自己听到的告诉他“灾情很严重,他们合伙骗你。”
    “朕知道。”
    皇帝揽着她的肩膀走,语气散漫“所以朕直接拿张忠和梓州杀鸡儆猴,他们都怕死的很,闻风而动,立刻就会收拢灾民,干得尽心又妥帖,远比朕一个个地方巡查效率高。”
    “他们这样太过分了,明明是父母官,却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乔安很不高兴“陛下,你要好好收拾他们。”
    皇帝点了点头“嗯,全都弄死。”
    乔安“”
    皇帝看着她被噎住的样子,忽然笑了。
    她以前说过,在那个世界,她上学、毕业、上班,还是个什么社畜,好像经历过很多坎坷;而在这里,她也杀过人,见过血,一掌下去床都要碎,好像很凶。
    但是在他眼里,她也不过是个单纯的傻姑娘。
    还是那个世界非黑即白善恶明晰的小姑娘。
    所以他不会让她经历他曾经历过的那些阴谋秽乱,他更不会让那些肮脏的东西脏了她的眼,
    她喜欢善恶清晰、因果报应,他就竭力为她打造这么一个清明干净的世界。
    明君,盛世,河清海晏,安居乐业,全如她所愿。
    皇帝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说“西南局势紧张,朕现在不好处置,必须先稳定住大局;不过这些人,好的,坏的,有一个算一个,朕都记得,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朕会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乔安看着他,半响认真点了点头“嗯,我相信您。”
    “真是朕的乖乖。”
    皇帝轻轻地笑,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一下,推了推他的后背“去吧,换件衣服去。”
    乔安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跑到他面前,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皇帝瞳孔微微一缩。
    “陛下,其实我一直觉得,好人坏人不是看一个心性怎样,而是看他在做什么事;哪怕一个人冷酷、凉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哪怕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只是为了自己开心而不是想帮助别人,但是只要他在做正确的事、他在保护更多的人,在让更多人过得更好,那他就是个好人,或者说,他至少不是一个坏人。”
    乔安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太刺目的阳光直直刺进他心里,照亮一切阴霾。
    “陛下,我觉得您是个好皇帝,我也觉得,您是个好人。”
    她笑得比阳光更灿烂耀眼,一字一句很是真诚“能来这里遇到您,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
    皇帝定定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是被搅动的幽潭,里面幽暗的情绪猝不及防被翻到明媚的阳光下,被搅起一圈圈涟漪。
    “乖宝儿,你这么说,朕真的太感动了。”
    皇帝倏然一笑,对她招招手,笑得极其暧昧“你来,快来,朕有大宝贝儿要奖励给你看。”
    乔安扭头就跑
    你才看大宝贝儿,你全家都大宝贝儿。
    你个下半身思考的混蛋,想勾引她,门都没有
    皇帝看着她颠颠跑走,脸上戏谑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慢慢倚在门框上,柔和的目光看着她远去,心口仿佛有什么在涌动,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垂下眼,半响,低低地、温柔地笑起来。
    遇到她,才是他最大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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