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合同签字。
    霁涯看了看十分贴心地朝他这边摆放的合同,上书幽冥阁雁桥镇分堂,有堂主本人的签名,下面的空地应该就是留给他的,简洁的可以。
    霁涯拿起毛笔,在下方签了个“纪涯”,然后一划指尖凝出滴血印在纸上,签完两份之后,堂主拿着其中一张抖了抖。
    蔺沧鸣看着那个纪字,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些不快。
    原来是这个字吗。
    “这样就可以了”霁涯追问道。
    接着就听哗啦一声,堂主手中那张纸像内置了复印机似的,从背面掉下来一摞写满蝇头小楷的纸。
    堂主把一摞合同墩整齐了,递给霁涯“好生保管,下面是具体契约条文,如有意见,想死可提。”
    霁涯“”合同诈骗啊
    霁涯接过合同粗略一翻,怎么也得有个二十来页,他愤愤道“刚才怎么不拿给我看”
    堂主冷漠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习惯,太长不看。”
    霁涯眼角抽了抽,回头一看蔺沧鸣,蔺沧鸣愉悦地翘着嘴角说“幽冥阁一向是这么招揽新人的。”
    “玉简拿来,留个印记方便联络。”堂主对霁涯伸了下手,“落雁山北有一片幽冥阁的灵田,上个月走了两个佃户,现在有三亩地无人看管,记在你名下了。”
    霁涯机械地点点头。
    “你负责每日阵法维护检修,灵谷除虫除草,施肥施药,一个月后按季上交六千斤稻谷,记住,必须是你名下的灵田,若有富余你自行处置,若是不够就算违约,幽冥阁会拿你的骨灰种菜。”堂主冷冰冰地说,“具体地点你自己查看玉简,月俸五颗中品灵石,绝不拖欠,走吧。”
    霁涯捏着自己那块新买的玉简,望向蔺沧鸣道“那我走了”
    “我送你。”蔺沧鸣兴致大好,他故意给霁涯扔进山里种地,果然看见霁涯露出愁苦郁闷,以至于愿意多花些时间再看几眼。
    “那多谢蔺大人。”霁涯也不推辞,灵识探入玉简,熟练地翻找起堂主给他传过来的定位。
    “既然正式签了契约,再喊蔺大人是否太过陌生疏远。”蔺沧鸣笑盈盈地说。
    霁涯暗忖刚才谁还威胁我不准冒犯的,他和蔺沧鸣并肩走在雁桥镇的青石路上,夜空星海高远,两侧是连成长河的橙黄灯笼,浸在灯下仿佛连风都是暖的,他一拍大腿灵光闪现“那我就不客气了,瀛哥”
    霁涯笑得实诚,蔺沧鸣脸色发黑,可惜被面具挡上,看不见。
    霁涯察言观色,又斟酌道“那瀛当家,瀛老板,瀛掌柜瀛大人怎么样”
    “叫主上”蔺沧鸣终于受不了了,眉眼镀上薄怒,“我是幽冥阁少主,你等自当称我主上。”
    “啊哦。”霁涯惊讶地以袖掩口,心说居然遇上霸总了,他委委屈屈地低头,声音都发颤,好像受了什么屈辱似的,“主主上。”
    蔺沧鸣被这一声拐着玩儿的调子弄得直起鸡皮疙瘩,顿时有种逼良为娼的错觉“矫揉造作,小心我割你舌头。”
    霁涯虚虚地拱手赔礼,蔺沧鸣走快了几步,保持在霁涯身前一尺,他悄悄摩挲着指环,泣血鹃没被任何人下毒,如若幸运,他回去就能从阁主口中问出蔺家灭门的线索,乃至真相。
    也许是有了希望,蔺沧鸣方才的气消得格外快,甚至一甩斗篷提起霁涯的领子,带着他乘黑雾般的鸦群直奔北山。
    霁涯不声不响地任由蔺沧鸣拎着,这个座驾太过反派,他还挺激动,低矮的山坡上规整的灵田被划分成块,阵法流光在夜间也隐隐闪动,麦浪送出沁人心脾的灵力气息,像徜徉在暗金的海。
    “到了,下去吧。”蔺沧鸣在一间篱笆小院上空停下,一松手,鸦群配合地散开一个窟窿。
    霁涯下意识的抓了一下,握住根顺滑的黑羽,他调整姿势稳稳落地,远远冲蔺沧鸣挥挥手,笑容在安静中越来越浅。
    院前就是属于他的灵田,只是和其他地块比起来格格不入,种的灵谷水稻倒伏了大半,蔫了吧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他随手拖过篱笆墙下的一个板凳,用净尘诀清了灰落座,静静看了会儿月下稻田,然后拿出那叠合同,啪摔在了地上。
    霁涯忧伤地喟叹,这是什么剧本,他是来仙侠修真的,不想布衣生活种田啊
    蔺瀛那家伙到底有多忌惮他,霁涯发泄了一会儿,又把合同捡回来搁进乾坤袋,种田是不可能种田的,割地又不会割,只能搞事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但搞事也得明天再说,今晚只能先去看看这还算不错的三间屋子,结果他刚一起身,大脑深处忽地窜起针扎般的刺痛,眼前也满是漆黑,直挺挺地摔回了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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