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却仿佛又回到了春天。
    红菱轻舒了一口气,转去红药的妆台还钥匙。
    那一刻,她身后床帐里,正响起细微而均匀的鼾声。
    红菱又羡又妒。
    若有可能,她真想和红药互换一下,也免得镇日里担惊受怕。
    然而,小半个时辰后,当红菱在一声“搓衣板儿”的大喝声中惊醒时,她的愿望则又变成了
    谁来行个好把这厮的嘴给堵上
    以及,我孙红菱就算死、就算从烟波桥上跳下去,也绝不会再去羡慕这个傻“大白”。
    恨恨在床上翻了个身,红菱咬牙切齿,捶床铭誓。
    她倒还没忘了她俩的外号。
    且也一直觉着,“小白”这绰号,很好听。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十分贤明的皇帝,名字就叫做公子小白。
    多好的名儿不是
    就冲着这绰号,她也再不会生出那等互换身份的念头了。
    红菱模模糊糊地想着,望着窗前惨淡的月光,到底睡了过去
    花朝节尚还未至,天气已然暖将起来,玉带河畔处处垂柳、户户桃花,正是一年好光景。
    便在节前两日,红药挑了个没人的时辰,偷偷去库房检查了那只假的檀木匣,却见里头的帐钩已然只剩下了两副,而匣中纸笺上,赫然留着一枚鲜红的手印。
    竟与她此前留在真品上的一模一样。
    孙红菱,你姥姥
    红药捏着拳头从小库房出来,连灌了两大杯茶水,才算把火气压下去。
    不过,到得花朝节当日,她那点儿火气,便全数被欢喜代替。
    瞧话本子去喽。
    今儿的话本子是全套的,就算她想提前看到大结局,亦是行的。
    这念头仿佛催生出一种力量,丰沛而又温暖,令红药从晨起时便是满面春风,便连红菱那张虚情假意的笑脸,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去值房点了卯,又将小库房洒扫一新,红药便拿出早就备好的一匣子破损折扇,对芳葵说要去御用监换一套新的。
    芳葵自是应下了,又不免替她忱惜“今儿过节呢,姐姐也不知道歇一歇,要依我说,索性明儿去就是。”
    红药当然是不肯的,义正辞严地说了一套话,将那“差事为重、过节次之”的意思表达明确,便在芳葵又钦佩又感激的目光下,离开了小库房。
    出得门来,迎面恰是一阵好风,软绵绵、甜腻腻,仿似那几树丁香正开在眼前。
    红药唇角含笑,行出细巷。
    春风温软,玉带河上杨花点点,扑面沾衣,过节的小宫女们成群,笑闹着在河边濯衣,祝祷来年顺遂,又向柳条编的篮子里折上几枝新鲜花草,提在手中作耍。
    此外,那鬓边襟上、袖畔裙裾,亦皆以花草作饰,真真是衣鬓带露、手染余香,红药一路走过去,喷嚏都打了好几个。
    为了应景儿,她自个也提了个小柳条篮子,里头装着随便摘的几束花,逢着相熟的姑娘,便互赠花草,说上两句吉祥话。
    便这样一路来到御用监,红药的提篮里已然装满了花,她便将之皆予了花喜鹊,又送了她一小匣子应时点心。
    花喜鹊喜孜孜地接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备得真齐整,老娘却是忘了今儿过节,什么都没弄。”
    红药便笑“我知道姐姐会忘,姐姐太忙,这些节气自是顾不得。我这些姐姐就留着吧,等一时去各处办差,也算是没空着手。”
    花喜鹊笑着谢了她,红药便又将那匣折扇递了过去,含笑道“还要请姐姐帮个忙,把这匣折扇换过新的。只我一时不能拿,先在姐姐这里存着,回来再取。”
    为不露端倪,她又说出了提前想好的由头,笑着道“我们里头过节,也就摘个花儿什么的,听说你们外头还唱戏呢,我去瞧个热闹,总归今日闲在,晚些回去也使得。”
    花喜鹊自是满口应了,又歉然道“论理我该陪你,只特娘地今儿还要当差,不得空,那戏台子想必就搭在神宫寺,你尽管去顽,等差事完了老娘也去乐一乐。”
    红药巴不得落单才好,便劝她“姐姐还是先把差事当好吧,那老温公公眼睛毒着呢,别叫他挑你的错儿。”
    此之所谓温公公,便是温守诚。
    他与花喜鹊素来不睦,去年花喜鹊送帐钩之时,温守诚的干孙子还拿话排揎过她,两下里险些闹僵。
    听得红药之语,花喜鹊登时柳眉倒竖,掐腰道“我呸,那老阉货算个屁,老娘才不鸟他。”
    话虽如此,她心下却也知晓,温守诚手上还有几分权柄,心情狡辣,委实不好相与,若是被他抓到把柄,少不得要吃点苦头。
    红药劝了她两句,心下着紧话本子,很快便辞了出来。
    接下来这一路,可以四字概括,那便是
    万水千山。
    从御用监到东路外皇城,两下里隔得极远,红药绕着那城墙转了大半圈儿,足足走了将近十里地,方才抵达她与徐玠约见的小院。
    甫一跨进院门,那风里便飘来了一股浓郁的鲜香味道。
    蜜汁烤大虾
    红药一下子便闻了出来,登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鼻在前身在后,顺着味儿就拐过了那座青石照壁。
    照壁之后,曲廊之下,一位美少年长身玉立、丰姿俊秀,左手端一盘烤大虾,右手执一副牙箸,含笑启唇,吐出三字
    “趁热吃。”
    “好嘞。”
    红药以前所未有的痛快劲儿应了一声,一个猛虎扑食就冲了过去。
    几乎眨眼之间,那牙筹已然换过一只纤手握住,雪白的箸尖利落地夹起一只肥美的大虾,一口就咬了下去。
    一瞬间,饱满的汤汁、酥脆的虾壳、弹滑的虾肉,和着蜂蜜与酱料调和的鲜香味道直冲舌尖,红药的眼角一下子就湿了。
    好、好、吃
    太好吃了
    一刹儿的功夫,红药心头涌起万丈豪情。
    十里地算啥
    老娘还能再走上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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