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整个坪子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水汽中,田野里葱茏一片, 秧苗上沾着露水, 在微凉的晨风里轻轻摇曳。长满青草的田埂上,缓缓走来了两个人和一条狗。
    前面瘦瘦高高的女孩当然是卢九月, 后面瘦瘦矮矮的男孩则是吴元。两个少年挽着裤腿, 赤着脚,背着一串鳝鱼篓子,沿田埂边走边看。遇到泥地上有洞, 或有长条状的爬行痕迹,两个人就停下来,把肩上背的篓子取下来一个, 埋到稀泥里。
    这鳝鱼篓子是卢志和按照朱云的描述编的。手臂粗细的篓子长长圆圆的, 一端收了口, 口里编着倒刺, 鳝鱼爬进去就出不来了。篓子里放着河蚌肉或螺蛳肉, 早上埋进沟渠里, 傍晚或隔天收上来就行。
    “这里这里,”吴元在后面喊“快, 这儿有个洞”
    前面的卢九月忙停下脚,把鳝鱼篓子取下一只,吴元跳下秧田,把篓子埋进了水沟里,篓子口对着鳝鱼洞, 再在上面盖上一层稀泥。埋好后,他把旁边的草挽了个结,作了个标记,下次来收鱼篓子时就能找到准确的地方。
    后面的核桃对着草结嗅了嗅,汪了一声,表示自己也记住了地方,两人一狗才继续朝前走。
    等太阳升起来时,两个人已经把带着的鳝鱼篓子都下好了,开始空着手往家里走。到家后,朱云正在灶上做饭,男人们则趁着早上天气凉爽,早早地开始拾掇那几间厢房和厨房。
    吴元转着轱辘,从井里打起水,给卢九月冲腿上脚上的泥巴。卢九月站在一块石板上,由着吴元把水朝她脚上倒。水很凉,她打了个冷噤,两只脚相互搓着,笑嘻嘻地说“再倒点,多倒点”
    等她把脚洗干净了,便接过水桶,倒水给吴元洗脚。两个人洗了脚又洗手洗脸,完了跑进厨房,吴元说“妈,早上吃什么”
    “吃饼喝粥,”朱云在灶上一边炒最后一个菜,一边说“去叫你爸他们,洗了手可以吃饭了。”
    小木桌上已经放了两盘菜和一大叠煎饼。饼是韭菜煎饼。把韭菜切碎和面摊成薄薄的饼,配稀饭非常好。一盘菜是凉拌黄瓜,脆生生的黄瓜拍碎了,和蒜瓣、剁尖椒拌在一起,凉凉的辣辣的,有红有绿,吃着非常开胃。还有一盘是泡菜。自从卢志和摸索着泡出一坛萝卜后,现在那坛老酸水俨然已经成了家里的聚宝盆。白菜、辣椒、黄瓜、豇豆,凡是能泡的,都要丢进去泡一泡再吃。卢氏泡菜,酸咸可口,一年四季都是佐餐佳品。
    吴元从盘子里捞起一块萝卜皮,一边嘎嘣嘎嘣地嚼着,一边跑到院外,朝新房那边大喊“爸,叔叔,吃饭啦”
    吴大齐在屋顶上答应了,招呼大伙儿下来,几个人在井上洗了手,进屋吃早饭。卢志和一眼瞟见妹子赤着脚,不由皱了皱眉,说“怎么不穿鞋”
    卢九月递给他一碗粥,说“不想穿,麻烦”
    陆志飞吃着饼,也朝妹子脚上溜了一眼,说“下地不穿鞋也就算了,在家也不穿旁边砖瓦石头缝里,万一有锈钉子,踩上去了怎么办”
    “哦,”卢九月也递了碗粥给他,很敷衍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去穿”
    等吃完饭,哥哥们又跑去盖房子,卢九月依旧是光着脚在家里进进出出。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穿鞋出门给菜地除草,到秧田干活儿,确实很不方便,还动不动就搞脏了,要人洗,哪有打赤脚来得爽利而且,光着脚多凉快啊
    她和吴元光着脚,跑到田里给蔬菜浇水。辣椒茄子一天一个样儿,黄瓜架和番茄架上,每天结的瓜果吃不完。在菜地最边上,还有一片姜田,高高的杆子上开着黄色的大花,跟向日葵似的。
    卢九月浇完菜地,又顺便给墙跟旁的那些花花草草也浇了点水。当初带回来的蔬菜种子里,夹杂着几包凤仙花、矮牵牛,卢九月便把院墙边的土松了,把种籽撒了进去。没想到这几种花都非常耐活,长得比外面的野菜还繁盛,到了初夏,墙边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开成一片,十分好看。
    天瓦蓝瓦蓝的,到了中午,没有一丝风。太阳白花花地照在田野和房屋上,热倒不是太热,就是特别晒人。中午大家吃过饭,都会歇一会儿。几间屋的房门大敞着,任由穿堂风静悄悄的吹着。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住了似的。就连核桃都会挑门口的阴凉地方躺下,眯一会儿,再抬头看一会儿天上的流云。
    傍晚时分,卢九月和吴元便会跑去收鳝鱼篓子。这回核桃走在最前面,他们重复着早上走过的路线,每次到了埋鱼篓子的地方,核桃就停下脚,在挽着草结的地方汪一声,对后面两人示以提醒。
    卢九月和吴元就会一边掏鱼篓子,一边拍马溜须“哇,核桃好能干”
    “记性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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