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之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绝不是他的错觉, 寇冬打量他的目光, 就像是自己看他似的,那种毫不遮掩的、看小蛋糕的目光。

    只是他们的顺序掉了个个儿, 原先是血族看他这唯一一个纯人类,如今是寇冬这个纯人类用这种目光看血族。

    讲真,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尤其寇冬不仅要看,甚至还将脸巴巴地凑过来,在他的颈侧小狗一样抽着鼻子闻了闻。

    这架势

    倘若不是知道初拥要花费七七四十九天,叶言之几乎要以为他这是也转化了, 变为了血族。

    在叶言之沉默的注视下,寇冬的喉结又动了动,勉强将刚才那份蠢蠢欲动的吸血念头压了下去“”

    他很是无辜地和他家崽对视。

    那表情, 就好像刚刚那个张嘴说“好吃”的压根儿不是他一样。

    叶言之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以对, 半晌后才把手抬起来,像给小狗薅毛似的, 撸了把寇冬的头,一直摸到脑后整整齐齐束起来的头发发梢。

    窗外的天逐渐明亮起来, 隐隐有赤红的一条线于云中挂着。

    太阳即将要从那儿跃出来了。

    “算了,”叶言之最终低声道, “先回去。”

    他们没有在房间里撞见男爵,想来是没逮到人,男爵已经先走了。之后, 两人就在屋里匆匆眯了会儿眼, 头脑昏昏沉沉, 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不是当真睡着了。

    直到门外有人将他们唤醒。

    “格伦子爵”

    是古堡中男仆的声音,他笃笃笃敲了三下门。

    “格伦子爵您醒了吗”

    寇冬把眼睛睁开,迷迷糊糊应了句醒了,又伸出一条手臂去探身边。他摸了个空,反而是脸上一片温热,彻底清醒过来时,才发现叶言之已经起了身,正在用一块素色手帕帮他擦脸。

    这会儿的叶言之看起来,当真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他服侍着这位娇贵的小主人洗过脸,又重新整理过衬衫,每一颗珍珠纽扣都好好地扣上,蝴蝶结打的整整齐齐。

    他的手相当修长,指甲修理的干净整洁,搭在那乳白色的衣物上,不紧不慢系上丝绦,竟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寇冬不禁顿了顿,目光在那手指上停留了会儿。

    薄薄的肉色,血族们的皮肤颜色。

    指甲粉白,极其健康。

    他好像还能看见底下蔓延的血管,细细的,里头流淌着他昨夜尝过的香甜味道

    寇冬有些心神不宁坐立不安起来,他看了会儿,终于还是喃喃喊了一声。

    “崽。”

    早已习惯他叫法的叶言之抬眼看他,却瞧见青年低下头,张开嘴,居然一下子

    叼住了他的手指。

    叶言之“”

    寇冬把那根手指彻底卷进嘴里,舔的有滋有味儿,啧啧作响。他的舔法并不是寻常人调情时的若即若离,反倒是像小狗含着根骨头似的含着,巴巴地试图从上头找出点肉味儿。

    这种舔法,让叶言之觉得自己就是块放在桌上的甜蜜蜜的小蛋糕。

    他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他不由得伸手,轻轻拍了拍面前人的脸。

    “怎么回事”

    寇冬终于把他手指吐出来了,因为没有从上头品尝到想要的味道,眼睛里还略含失望。

    “没事,”他说,又舔舔嘴角,“就是想尝尝”

    他说这话时其实还有些心虚,毕竟突然间咬别人手指,这怎么听也不是随便尝尝的事。

    可转念一想,寇冬的胆气又重新壮了起来。

    叶言之,能是平常人吗

    叶言之可是他儿子

    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起来叶言之也算是他一手带大,辛勤用自己的心血抚育成如今这模样的。这样的叶言之,他就算咬一下又怎么了那些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父亲咬自己孩子的脸蛋、啃小手小脚

    虽然那些孩子都还在襁褓里,但寇冬觉得,父爱和孩子的年龄大小是没有关系的。难道长大了,叶言之就不再是他的小可爱了吗

    当然还是

    所以他看着现在的叶言之父爱泛滥,想咬一下是问题吗

    那肯定不是问题

    别说一下了,他就算咬两下,也完全不是问题

    寇冬很快理顺了自己的逻辑,并将这突如其来的冲动定义为“调节父子关系的亲子小游戏”,逐渐理直气壮。

    “爸爸还不能咬你一下了不要小气。”

    “”

    这哪里是小气不小气的事。

    叶言之一时无言以对,也不确定寇冬究竟发没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也许是发现了,但因为这行为的发作对象是叶言之,寇冬的心里头又重新扯起了那面“父子亲情”的大旗,把自己这一点疑惑盖了过去。

    他的毛病,叶言之也是知晓的。寇冬没经历过寻常人家间的父子相处模式,因此对父子梗格外念念不忘,什么时候都想拉出来体验一下。

    偏偏没亲身实践过,不多的那点儿经历都是靠影视作品,就显得格外肉麻。

    正常人家会有这么大的孩子还要晚安吻的吗

    这要是换个人,立刻就能发觉出不对,甚至能把叶言之的居心一块儿挖出来。可偏偏寇冬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你没法跟他较真这些行为在他这儿,不合理也变成了合理。

    就冲这一点,叶言之也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气。

    门外的男仆又催了一遍,这一回声音急促了些“格伦子爵,早餐马上就要开始了。”

    只有成婚后的女性可以在床上用餐,剩余人都要在餐厅里统一用,这是规矩。

    寇冬想起待会儿桌上要端上来的血肉,禁不住又有点儿蔫那些血糊糊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吃的。

    不像他家崽,看起来就莫名从头到脚流露出一股好吃的气质

    叶言之为他重新穿好了束袜带,最终穿上鞋。

    “走吧。”年轻的血族道,也站起了身,“不好再迟。”

    寇冬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门。

    门外的男仆还在等候,看见他后微微一弓腰,这一次倒是没对对方身后跟着的叶言之发表任何看法,“请跟我来。”

    寇冬跟在了他的身后。

    饭厅仍旧是昨天的宴会厅,如今长长的桌子两旁已基本坐满,昨日的宾客们又换了新的行头,正坐在桌前品茶。

    说是上好的红茶,实则也是装着血。

    男爵还坐在主位上,瞧见寇冬走进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格伦子爵昨夜休息的怎样”

    寇冬心知对方昨晚去了自己房间没逮到人心里不爽,却也脸不红心不跳,顺口道“挺好。”

    “是吗,”男爵猩红的唇角上勾,笑意加深了些,“那便再好不过了。怎么我却从伯爵那里听说,格伦子爵昨晚遇到贼了”

    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寇冬拿起刀叉,比他更假惺惺“是吗这事儿已经传到了男爵耳朵里”

    男爵挑眉。

    “不过是小事,”寇冬道,顺带将受害者的名头坐实了,“昨晚我想欣赏欣赏走廊的画像,不料却看到个黑影拿钥匙打开了我的房门,兴许是个想来偷点东西的盗贼,好在我安然无恙。”

    他看了眼主位血族的脸色,又补充一句“男爵千万不要觉得招待不周,东方有句古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男爵身份尊贵,又不是那不入流的盗贼,何必为盗贼的事惴惴不安”

    几句话里,把盗贼这个身份重复了无数遍。

    说的血族笑容微微一顿,险些没能控制自己面上的表情。

    血族都是重视身份的,将家族名誉视同生命,即使是挑人结约,他们大多也是寻找拥有贵族血统的人;平日里饮用的血液,更要是干净的、身世清白的。

    什么时候与卑贱的盗贼联系在一起过。

    偏偏又无法反驳,若是开口反驳了,岂不是承认了昨夜的事。

    他心情不畅,在看了一圈后,就更不畅了。

    “管家呢”

    一旁的男仆诚惶诚恐,低声回答“管家病了。”

    男爵眉头愈发蹙紧,“怎么病了”

    男仆神情稍有些不自然,没说话,只抬头悄悄看了对面的贵族少年一眼。贵族少年啜饮着杯中殷红的血,神情也不高兴,嘴唇微微抿着,显然是不乐意接这话。

    还能怎么病的,昨晚听从这位侯爵之子的吩咐,试图去找这位东方来的美人说一说互相享用的问题。

    结果人没见到,反而被对方的仆人揍了。

    直到现在还没下床。

    这原因说出来着实站不住脚,男仆只好含糊道“发生了些意外。”

    真是意外。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格伦子爵的结约者居然相当能打。要是夜里他们能把格伦子爵带来,咬就咬了,对方只能当是哑巴亏;可没把人带来自己反倒挨揍了,这还能上哪儿说理去。

    男爵点了点头,兴许也是从仆人的态度里看出了什么,没再说话。

    宾客们开始用早餐。

    比起丰盛的晚宴,早餐要简单许多,只是也没有寇冬能够入口的。他从头观望到尾,听着这群血族披着人皮装模作样地讨论天气、牲畜与衣着,差不多用完饭时,贵族少年终于开了口。

    “今天什么安排”

    来了。

    寇冬的心神猛地绷紧,知道第二天的考验即将来临。

    男爵始终不曾用餐,脊背挺得笔直。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不答反问。

    “弗朗西斯,你有许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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