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蝉的唇尾上勾,天赐的瑞凤眼镶在这幅精致的面庞上,唇锋明显但嘴又小巧,即便五官如此棱角分明,可是组合在那张不知为何白的过头的脸上,再配着他那一头打理的很好差不多及腰的长发,多是一副阴柔之态。
    男生女相,在江寅心里,这个词形容在柳思蝉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医生先开口说了话“思蝉,市局刑侦队的江队长来看你了。”
    意料之内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柳思蝉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依旧看着窗外发呆。
    医生回过头看着江寅,拍了拍他的胳膊,出去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病房的门。
    江寅上前几步,顺手扯过来一把凳子,坐在了飘窗旁边,他看到柳思蝉面前有一本厚厚的黑皮笔记本。
    “我可以看看它嘛”江寅看着柳思蝉的眼睛。
    沉默片刻,柳思蝉终于有了回应,他把目光挪向江寅的眼睛,与他对视,“你,是来抓我的。”
    声音软糯,就像个孩子一样,但语句肯定,目光中还有着些许的释然之意。
    江寅摇了摇头,笑容温和没有任何锋芒,就像是这连阴雨季中难得艳阳天,“我不是来抓你的,嗯换句话说,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柳思蝉面露疑惑。
    虽然柳思蝉没有说话,但江寅感受到了他疑问的回应信号,他忙趁着这个时候道“我这里有两个选择,一是你回学校去继续上学,还有一个就是跟我回市局,做刑侦队的特殊顾问。”
    但是,好像还是没有来得及,柳思蝉就像是忽然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络信号,又将目光转向窗子一边,没有任何动作。
    江寅大学的时候修过心理学,他知道得到一个封闭自己感官的人的回应有多困难,而且还是在了解柳思蝉的生平经历之下,能得到之前的一句话,江寅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幸运。
    当然如果那位离开的医生在场的话,也会非常惊喜,因为从柳思蝉被送到康复中心这几个月,他没有张嘴说过一句话。
    像章局说的,柳思蝉从小就被人当成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没有人能接纳他,只是因为他能从各种细节之处洞察到后面事态的发展,就比如他会告诉一个恰好今天家长有事不来接放学回家,路上打算看漫画书且走路从来不注意的同学,小心不要摔断腿这样的话,最后被应验,人们只会觉得这个孤僻的孩子是个乌鸦嘴。
    又或者是他发现一个常常炫富且并没有安装新型防盗门的阿姨,后来被贼盯上,提醒她注意保护自己的财物,后来那个阿姨家确实被贼洗劫一空的时候。
    他试图过和这个世界正常沟通,可后来,发出的信号被一次次掐断,驳回的时候,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柳思蝉都在给自己找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和借口来试图掩盖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没有一个人帮助他,直到偏执之下,他将自己抛弃于深渊里,他开始以一种病态的想法看待这个世界。
    再后来,他爸爸妈妈因为他而离婚,他爸爸一走了之,他本来还以为这个人类世界至少还有他妈妈作为唯一的连接桥梁,却不想几个月后,他妈妈,那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将他送到了福利院,再也没有漏过面。
    那以后,柳思蝉更加把自己放逐到了一个无人的境地,他不再试图将自己救赎,而是不断拔高,不断孤立,他将自己寄存在一个自己虚构出来的维度里。
    就这样自己一个人长到十八岁,学了犯罪心理学的他接触到了那些和他有着灵魂共鸣的概念,他和现实社会才再一次恢复通讯,极高的智商和得天独厚的天赋,使得在处理了好几起重大案件之后,他开始被各地借调,为了处理各种疑难案件,直到几个月前,他开枪杀了那个本就该毙命的领导亲戚。
    他内心强烈的负罪感在一次切断了他和这个世界的连接。
    江寅没再说话,而是坐在那张凳子上翻看着那位医生给他的那沓资料,这间装修豪华的病房里,此刻只有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直到夜幕慢慢降临,外面华灯初上,江寅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柳思蝉说道“或者,如果你暂时不想离开这里的话,我有时间可以带着一些卷宗来给你解闷儿的。”
    柳思蝉依旧是没有反应,但江寅注意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友好的信号。
    江寅笑了笑,整理着那些乱糟糟的档案资料,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回头,当然如果他回头的话是会有惊喜的,因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几个小时的柳思蝉转头看向了那个离开的背影。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陪着柳思蝉坐这么长时间,安安静静的陪着他看书发呆,不论他是真的不图不求什么,还是如何,至少在这几个小时内,江寅把他当做一个同伴,就只是因为脑电波相互的接纳。
    柳思蝉的内心升起了一些异样,终究在他的心里转换成了撼动,就像寒冬冰冻无比结实的湖面,其实只要一点凝聚的力气,就可以碎裂。
    他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像终于出现了一个可能懂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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