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的心跟着颤了颤,像一池平静如死水里,投入了一颗色彩斑斓的石头,激起涟漪阵阵,忽然就活了过来。
    “你若敢逃婚,”她顿了顿,眉眼处的欢喜如遭骤雨,霎时只剩一片凄凉,“本宫便不活了。”
    “不要”宋辞低喃,脸上皆是痛苦与挣扎之色。
    沈清洛看到了,又似没看到,她苦笑道“被最爱之人抛弃,沦为天下人笑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从定下婚期后,她不止一次做过宋辞抛弃她的梦,梦里,宋辞冷淡的像一尊佛像,无论她怎样去感化他,求他,他总是只回答她一句我与佛有缘。
    与佛有缘,便是与她无缘吗
    执意要走的背影,她在梦里见过许多次,眼睁睁看着,却无力阻拦
    “你会后悔的”
    往日里清冷干净的声音,此刻低沉如浓墨渲染,似极致压抑又似至极宣泄的感情喷发而出,沈清洛心中一凛,她从未见情绪如此外露的宋辞,将她的心神全部吸引。
    “后悔什么”她傻傻的问到,宋辞没有回答她,却在下一刻紧紧抱住了她,密不透风,“我不会逃婚的。”
    沈清洛轻嗯了声,抬手也抱紧了,声音里充满了依恋,“宋辞,我信你,是我胡思乱想了,以后,便不会了”
    “我隐瞒了你一个秘密”宋辞道,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我没说谎,我并非你良人”
    “你是,我说你是你就是”
    沈清洛却是要炸毛了,“不准反悔,别找借口,犹犹豫豫踟蹰不前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儿担当了”
    她又低嗔,“还不如我一个女子有魄力”
    “你若有喜欢的人可以休了我,在此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对你好”宋辞忽略掉心中酸涩,“就像哥哥一样。”
    “本宫的哥哥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个,”沈清洛埋首在她颈间,十分的不满,她最不喜听宋辞说这种话,她要与宋辞做夫妻,才不要做兄妹。
    说罢,宋辞还未有回应,她却是又先笑出了声,“本宫才舍不得休了你,哪天你惹我不开心了,就让你做面首羞羞你。”
    宋辞微微愣了下,眼中闪过丝丝羞赧,她惹沈清洛不开心的时候太多了
    得了宋辞保证,沈清洛安心多了,当天晚上便是一夜好眠,不仅没有梦到宋辞抛下她,还梦到了和宋辞的洞房花烛夜。
    眉眼深情的宋辞手执玉如意挑开她的红盖头,醉意微醺时吻着她说着羞人的话
    清瘦的身子挡在她跟前,遮去了眼前大半亮光,从床帏里望出去,窗棂上摇曳生姿的一双烛影来不及细看。淡淡的酒气窜入鼻息,惊的她连忙闭上眼,清浅呼吸在枕边落下,宋辞在耳边的呢喃碎语,若有似无的温热在颈间徘徊,她如案板上的鱼肉,心中慌乱想要逃离,却只能任人宰割。
    火红一片嫁衣上,金丝针线勾绣着的凤凰在指尖轻挑把玩,宛如活了过来,一双凤眸清亮有神,似乎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展翅翱翔九霄之上。
    “我可以渡你吗”清冷的声音染了暖意,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又似在心里重重提了一笔,她微愣了下,睁开眼,宋辞眼尾泛红桃花粉面,哪还有往日的清冷自持
    可以还是不可以她脑子里晕乎乎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宋辞便低头认真的勾弄着盘扣,素白的指尖滑过领口,有些许凉意,她情不自禁缩了缩身子,偷偷睨了眼宋辞低垂的眉眼,心脏扑通乱跳。宋辞牵起她的手,一起放下了床幔,它飘飘荡荡落下来,遮住了她眼前最后一丝烛光。
    黑暗中,唯有宋辞是她的依靠,可以缓解她心头的不安,凤凰携了一身朱红色喜意从帷帐里飞出来,她闭上了眼,将身心全部交付在宋辞手上,与她一起共沉沦。
    她醒来时,东方早已大白,想到自己因为一场梦境贪睡,脸上的潮红未褪去,反倒又添了几分。
    墨梨在伺候她梳洗的时候,说到清心禅师入府探望宋辞,沈清洛唇边笑微微僵了下,“已经去了吗”
    墨梨点头,门房听闻是来拜见驸马爷,二话没说请了进来。实在是那次的惩罚太狠了,府里上上下下都长记性了,饶是墨梅姑姑在那一次之后,对于驸马爷和公主之间的事情也不再多言了。
    “那你手脚快些,等下本宫也过去见见清心禅师。”
    沈清洛眼中划过丝丝冷意,她付出了那么多,宋辞好不容易脱离了那深山古寺,她不允许任何人拉他回去。
    清心禅师来此,意欲何为沈清洛不知,做了最坏的打算,在出发时,让墨荷戒备起来,府中府卫全部出动,务必使整个长公主府密不透风,任何出入情况都逃不过眼睛。
    宋辞也不知道主持为何来见她,欣喜之余还有些忐忑,她不可能瞒沈清洛一辈子,她的身份早晚都会暴露的,若连累了慈恩寺,她万死难辞其咎。
    草鞋上还沾着晨间的露水,清心禅师的白花花的长眉上凝结着薄霜,宋辞起身将他迎入静室,沏上一壶热茶驱寒。
    “老衲今日路过此地,顺路过来看看施主,”上了年纪的清心禅师,精神甚好,慈眉善目他宽厚一笑,整个室内都显得宁静祥和。
    宋辞低低的嗯了声,这如同对待香客的态度,让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晦涩深奥的佛经是主持他不厌其烦教导,讨论佛法时他们也亦师亦,却似在一夕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心里清楚这样做最好,临到这一天时却不太愿意接受了。
    “你可知老衲为何让你来这景华长公主府上”清心禅师笑问,宋辞摇头,她相信主持不会害她,所以那时她虽有疑惑,再加上沈清洛的逼迫,便同意了。
    “你现在可想离开”清心禅师又问,他面上始终挂着笑意,宋辞猜不透也看不出来他是何意。
    她来不及想明白,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门外的人也站定了步伐,神色晦暗不明。
    清心禅师饮了口茶,笑容渐深,他道“若想,大婚前便来寺里一趟,老衲送施主离开。”
    宋辞微微点了点头,她不会离开,便是让沈清洛听到这些话,也不觉有什么,她是问心无愧的。
    清心禅师放下手中茶盏,不紧不慢的起身道“老衲还有事,告辞。”
    他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无须再留了。
    宋辞送他出去,沈清洛就在楼下站着,简单与清心禅师打过招呼后,她便与宋辞并肩而行。
    今日虽不是阴雨天,罕见的晴日里冷风萧萧,她挽着宋辞逆风而行,风吹的她衣袍纷飞,她走的有些吃力,目光落在清心禅师的背上,越来越委屈。
    这个狡猾的老和尚,不干些好事,总在算计她
    清心禅师似有所感,回头朝她笑道“鄙寺的许愿树很灵验,公主若得闲,可与宋公子一道去树下祈愿。”
    “本宫无所愿,便不去了,”沈清洛侧眸看向宋辞,眉间堆满了愁绪,她道“宋辞,你可要去”
    宋辞摇了摇头,在清心禅师转过头时,她歪着脑袋凑近沈清洛耳边,低声道“不去,我可没有香火钱去捐。”
    沈清洛登时便笑了出来,宋辞眼疾手快捂上了她的嘴,面上惊慌未定,沈清洛满是笑意的眼睛便望着她,指了指自己腰间的荷包,宋辞摇了摇头,唇边笑意浅浅,她只是逗沈清洛开心的。
    却不知沈清洛腰间的荷包,里面也是没有银子的,她是公主,哪里轮得到她随身携带银钱
    但荷包里的东西,宋辞拿着它可以换太多的银钱了。
    待清心禅师离开后,沈清洛将腰间的荷包取下来,递到宋辞手中,她平静的声音里藏着期待,“宋辞,你看看这是什么”
    听到她的话,宋辞低头细细瞧了瞧,才小心翼翼的去打开,一段红线匝好的青丝出现在眼中,她不解的抬起了头,沈清洛看在眼里有些失落,却也明白不怪宋辞,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忘却也是人之常情。
    她伸手从宋辞手中拿了回来,重新系在腰间。
    宋辞想问沈清洛可是欲与她结发,却在出口瞬间咽了下去,她并非沈清洛良人,此等夫妻恩爱之事,她便不插足了。
    沈清洛不知她所想,牵着宋辞去书房,将私印找出来递给了她,“你放在身上,需要银钱了可随时拿着它去私库取用。”
    宋辞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宋辞,你且收下,”她望着宋辞的眼睛,很是认真道“我的就是你的。”
    “胡闹,”宋辞心中感动,但并不赞同她的做法,“私印乃贵重之物,万不可给别人。”
    “你怎会是别人”沈清洛摩挲着荷包,因着羞涩,笑容又有些含蓄,“你我早已结发为夫妻,还分什么你我”
    宋辞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低头眼睛便死死黏在那荷包上,看的沈清洛有些害羞,指尖不自觉颤了颤,却是没有躲开。
    记忆中,那一年母妃去了,父皇将她从冷宫中接出来,又请了德高望重的清心禅师来为她诵经祈福去去晦气。
    宋辞便是在那一日被批命与佛有缘,性情淳厚的小公子第一次不愿听父母的话,被气极的宋将军用鞭子抽打,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也没有点头应下。
    倒是吓到了她,她去求高高在上的父皇,父皇冷着脸不为所动,她去求慈眉善目的清心禅师,禅师也只望着宋辞含笑不语。
    她看着那鞭子越抽越急,白袍上渗血的鞭痕越来越密,吓的哭出了声,边哭边喊宋辞答应下来
    宋辞被清心禅师剃度时,她也在场,只是被墨梅抱在怀里,拦着她不让靠近宋辞。
    “这里面有我的发”宋辞抬眸看她,情绪隐隐有些激动。
    沈清洛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嗯了声,“你母亲收拾它们的时候,我要了一些,留下来做个念想。”
    她那时想着宋辞肯定是舍不得一头好看的头发,便想为他保存着。后来知晓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便剪下了自己的青丝,与它们一起缠绕在一起
    宋辞忽然捂着脸笑了,笑着的时候眼眶却湿润了,沈清洛心口猛的一痛,神色掩不住的慌乱与愧疚,“宋辞”
    她唤道,眼中愧疚与心疼满满,宋辞转过身打算离去,她不愿让沈清洛看到她狼狈的一面,心中的伤痛,她独自舔舐即可。
    沈清洛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 ,“对不起,惹你伤心了”
    腰间那双手无法忽视,宋辞眼中的悲戚渐渐化为冷意,岂止是伤心她好恨自己,连去祭拜都不能
    “松手,”宋辞的声音有些冷,沈清洛身子一僵,缓缓放开了手,眉目间皆是哀戚,“对不起”
    她原以为宋辞深明大义不会怪在她身上的,却是她天真了。
    “我”熟悉的疼痛席卷周身,宋辞脸色一白,用尽力气往外走,刚走出门,便再使不上力气,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院中的落叶飘飘然落在她的脸上,她眼前一片恍惚,在陷入黑暗前,她看到神色慌张的沈清洛出现在她的上方。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宋太医宋太医”
    沈清洛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催着侍女去喊太医,她则固执的想拉宋辞起来,可软了手脚使不上多少力气,几番尝试后耗尽了力气,她一脸悲痛的跌坐地上,拥着怀里的宋辞,哭的不能自已。
    老胳膊老腿的宋太医近乎是被侍卫架着过来的,看到沈清洛的模样,险些以为宋辞去了,心里一咯噔,手颤颤巍巍搭在宋辞脉上,沈清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堪堪将哭声咽下喉,目光专注的盯着宋太医。
    宋太医神色几经变化,良久,他收回了手,沈清洛趁机忙道“你可有解毒的方法”
    “臣无能,不过,宋公子突然晕倒,主要原因并非只因为那奇毒,”宋太医在心中止不住唏嘘,他原以为是郎才女貌的金玉良缘,却不想,颇为看好的少年郎翩翩竟是女儿身
    如此,宋公子抗拒婚事也就说的通了
    这是老友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反正他这把老骨头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他低低叹了口气,望着沈清洛的眼神隐有歉意,“宋公子身怀隐疾,怕是不能与公主同房,这婚事”
    他话没说完,却相信沈清洛已经听明白了,这不是一门好婚事,便是圣上也不会应允的。
    “这怎么可能”沈清洛睁大了眼,狐疑道“宋太医,你是不是误诊了”
    “微臣有十成十的把握,”宋太医信誓旦旦,歇了沈清洛欲寻别的太医去验证的心思。
    这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沈清洛险些承受不住,她勉强镇定下来道“无碍,本宫不介意,此事还望太医保密,不要告诉我皇兄。”
    她说罢,低头避开宋太医的打量,看着沉睡的宋辞,眉眼间安静似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心中一痛,忍不住怜惜道“也不要告诉宋辞,免得他心中难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解药。”
    宋太医有一瞬间愕然,他不知沈清洛究竟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还是在装糊涂。
    他心生怜悯,却在目光触及无辜被卷入漩涡的宋辞时,狠下心肠,起身拱手道“还请公主恕罪,臣会如实禀明圣上的。”
    “宋太医,皇兄日理万机,这点儿小事就不必告诉皇兄了,我们夫妻间的事情私下处理就好了。”沈清洛笑道,面上淡然,握着宋辞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气,好似这般,便没有人可以分开她们。
    睡梦中的宋辞眉头微皱,却还是没有醒来。
    宋太医把目光从宋辞脸上移开,面上的坚定也多了几分,他沉声道“此关乎公主终身,岂是小事”
    一旦成婚身份暴露,宋丫头这便是犯了欺君之罪,皇上不会放过她,公主恐怕也不会轻饶她
    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今日已经出言在先帮她隐瞒身份,便是与宋辞绑在一起,她若被罚,自己也不能幸免。
    “请公主趁着离大婚还有些时日,尽快取消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我会入v了
    本来以为没时间的码字,根本入不了。
    但开会发生了点事,渣七被上司给报复了
    当着全公司一百多人的面
    然后去他大爷的,不想再勤勤恳恳工作了,干完我自己的事我码字,他有能耐开除我,没能耐憋着哈哈,
    这世道,付出也得不到回报,还不如做我喜欢的事
    谢谢大家一直追随,本章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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