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会找到你,然后。”

    “带你回家。”

    说完,侧头,唇角落在死去的肌肤之上,被熊熊火光吞没。

    火确实烧了三天三夜。

    揉碎了骨头,分不开他们紧扣的十指。

    2018年,农历大年二十六。

    沈琛豁然睁开眼,那种火烧的疼痛,窒息的绝望似乎大半残留在身上。

    上午十一点。

    俯身捡起手机,沈琛披上大衣,往外走。

    “阿琛”

    经过一楼客厅时被某个面生的亲戚叫住,笑容满面地问“怎么睡这么迟,还急急忙忙的,赶着去哪里啊”

    “回南江。”

    “啊,怎么就要走了你手里都没有行李”

    忘了而已。

    眼下想起被遗忘的两个行李箱,沈琛并不折返,而是眼角视线划过那位大嗓门的亲戚,扯了扯领子说“今天邮寄给我就好,到付。”

    语气可谓十分不客气,如同指使佣人。

    那人气得嘴斜鼻子歪,没说话,后头厨房走出老太太。

    摆明听到她的大声宣传了,意外地瞅着沈琛“你作晚才回来,怎么今天就要走啦不在这里过年啦”

    “有事要办。”

    沈琛随意给出四字解释,再往前走两步,外公从天而降,不悦地皱起眉头。

    “大过年,什么生意什么钱犯得着赶回去你外婆还给你留了早饭,有什么事一家人好好过完年再说。”

    沈琛停在原地不动,双眼狭长而冷冽,翘起了唇角,缓缓说一声“没必要。”

    搁在往常他多半妥协。

    毕竟对方是老人,毕竟对方掌控权威不容置疑,而且一年到头他们只碰几次面。

    但现在他心情不好,淡然“反正你们全家团圆需要的不是我,我需要的也不是你们。”

    “怎么回事,怎么说话的啊”原先那人跳出来了,“阿琛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阿,我们大家看着呢,你可别仗着”

    “有些事我觉得是时候说清楚了。

    他温声打断,“那个房间是沈芸如的房间,那张床是沈芸如的床。我不是她,我并不喜欢住在那里,所以我不会再回来陪你们演戏了。”

    “还有。”

    走到门边停下来,隔一段长长的距离望过两位僵化的老人,沈琛轻但清晰地留下一句“祝您新年快乐,连着以后所有的份。”

    出门才发现浓云严密遮着天幕,犹如一条积灰的厚毛毯。

    突降的狂风骤雪迎向航空,正常飞机航班尽数推迟,私人飞机不例外。

    “抱歉,沈先生。”负责人专程前来解释“这个天气实在不适合起飞,危险系数很高,希望您能理解。”

    “没事。”

    沈琛借手机,往沈音之那打电话,没接通。以她常年静音,常年翻床倒柜念叨手机手机,你在哪里呀的做派来看,拨通才是中奖。

    想着周笙不在南江,备用通讯录又在笔记本电脑里,他索性坐在机场里,鼓捣起手机。

    弄着弄着突然开了机,运气不错。

    然而不给他翻通讯录的机会,下秒钟来电响起,备注显示冗城疗养院。

    “喂,是沈先生吗”

    对方语态焦急,火急火燎地倾诉“是这样的,我是晋江老年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小科,您还有印象吗我是去年开始接手照顾陆老先生的,之前都没有出过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他”

    陆老先生,他的生父,陆三省。

    仿佛在避讳什么话题,她声音挤压到很低,委婉道“他好像有点反常,到处收集尖锐物品。今天不到十点就要求吃中午饭,要牛排以及意大利面。我问过负责医生,确认老先生可以吃这些东西才准备的。没想到他趁我一个不注意,就用刀叉割了自己的手腕。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

    小科,没印象,听起来像个好心但做事毛躁的年轻姑娘。

    切牛排的刀叉也不锋利。

    “现在怎么样”沈琛问得很敷衍。

    “现在好像刚稳定下来,我从十点半开始一直打电话给您,但您的手机拨不通,您要过来看看他吗”

    “不用了。”

    没什么好看的,年年这个时候闹几处似真似假的自杀,习以为常。

    沈琛确认完情况就想挂电话,但眨眼之间又想起,没人知道陆三省为什么要自杀。

    关于父母,梦外的故事和梦里差不了多少。

    无非沈芸如对中看不中用的陆三省一见钟情,在陆三省创业危难之际,不顾父母反对下嫁而去,因此和沈家断绝关系。

    不过血缘这东西,当断难断,陆三省顶着沈家女婿的名头,借起东风迅速度过危机,很快晋升为成功商业人士。

    那时他心里有位大学前女友,白月光。

    当年出国留学挥泪道别,奈何在国外没混出什么名堂,镀金回国,又深情款款找上陆三省。

    必须,两人好上了。

    好像还生了个女儿。

    查出绝症的沈芸如不堪打击,内部外泄陆三省的公司机密后,自杀了事。

    没多久,陆三省公司破产,白月光携女儿离开。

    巅峰跌落低谷,陆三省放浪形骸四五年,到处挥霍剩余的积蓄,赌钱,赛马,玩女人,天天酩酊大醉如烂泥。

    后来说不清什么时候就疯了,父子俩之间没有分毫亲情可言。

    沈琛只负责疗养院的花费,从不关心他在想什么,又为什么年年挑着沈芸如的生日同时即日的周边日子自杀。

    他以为他恨她,颠覆了他的成功人生。

    但现在。

    大好的验证机会摆在眼前,沈琛漫不经心地发话“你问他,沈芸如的照片要不要。”

    “好的。”

    那边声音静止片刻,随之而来诡异的尖叫,咆哮,像一只笨重的熊在嚷嚷着,给我。

    “沈先生,陆老先生他”

    小科吓坏了似的,“陆老先生他情绪非常激动,问照片在哪里,他好像很想要照片,怎么办啊”

    果然。

    梦里梦外沈芸如都死得干干净净,别说照片,连半个字,半点气息都没留下,只有娘家的全家福以及闺蜜手机里几张合照保存完好。

    陆三省想要这个,原来他年年演的是殉情。

    那样的话。

    他的白月光不是林娇娇,就是林娇安,否则林佳颖,没区别。

    重要的是命数既定,沈音之真的复活了。

    沈琛闭了闭眼,心跳加快几分,面上噙着笑说“告诉他,想要照片,他不配。”

    “啊”小科一头雾水,哪有父子俩这样说话的

    但陆三省不知何时挣扎下床,面目狰狞地扑腾过来,破口大骂“沈琛,你个吃里扒外的杂种,别忘了我才是你爸”

    “你骨子里流着我一半的血,你这么对我,小心将来你儿子也这样对你”

    歇斯底里发出的诅咒,可惜没什么新意。

    沈琛不以为然。

    那边艰难制服发狂的六十岁中年男人,小柯干巴巴问“呃,不好意思沈先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您、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可以帮你转告老先生。”

    嘴巴上这样说,心里巴不得别说,免得待会儿又暴走,活像丧尸抓得她满手疤,真的要命。

    好在沈琛也没兴趣多说,只吩咐“自杀随便他,别让他死了就行。”

    字里行间满是薄凉,小柯一噎,想再确认一遍,对面已经挂断电话。

    一句“可不能死的那么便宜。”

    轻轻的,玩味的,根本不像儿子会说的话。

    挂断电话,手机又陷入自动关机无法开机的困境。

    同时有个好消息天气有所好转,再过两个小时飞机起飞。

    沈琛便不再介意手机的问题。

    十二点,沈音之发来短信今天晚上专辑趴体,我可不可以去玩数五秒钟没有回答,就是可以。

    12345我去玩了

    他没收到。

    他没看到。

    他光是在想,在无声地猜。

    家里小孩有没有记忆

    十有八ii九正向答案,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认识他,了解他,难怪知道他的生日。

    还误打误撞借失忆掩盖时代差异,天天巴着电视机汲取新知识,在他面前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很努力的想瞒天过海。

    只不过,要不要戳破这层伪装,现在要看他的决定。

    现在的局面还算和平。

    但也仅限于和平。

    怎么办好呢

    机场里,飞机上,一路上沈琛都在想这个问题。

    仿佛沉睡千年的吸血鬼骤然醒来,面对新鲜美味的血液,食物摆放在眼前,他热切又贪婪。

    既想掰开了撕碎了一次性过瘾,又想按耐住性子留住她,咬住她,用以慢慢品味。

    四个小时的飞机,外加一个小时的车程。

    抵达蝴蝶湾时已是下午五六点,天暗得如同七八点。

    沈琛推开门,里头是漆黑的,寂静的,没有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诧异地扭头大喊“你回来啦”

    走上二楼,推开房门,又是空空荡荡的。

    没有人掀开惺忪睡眼,含混地抱怨“你怎么回来了,吵到我睡觉了。”

    没有。

    根本没有。

    什么我会乖乖的,她总是如此这般,说谎成性。

    他还真敢信

    一片朦胧的轮廓之中,沈琛浑身湿透,浓黑蜷曲的发梢落着水,潮湿而冰冷。

    沈琛垂下眼,薄唇里发出低低哑哑的笑,不由得感慨一声“还真是”

    “一如既往的不听话啊。”

    与此同时,酒吧里。

    沈音之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毫无预兆地,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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