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黄州,一路往北”早朝过后, 沈琅留了机要大臣下来议事, 可就这时候,外头忽然来了急报, 他仔细听完后,一张本就阴鹜的脸越见阴沉下来, 只道,“可查知了他将往何地”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新义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来, 哆哆嗦嗦回“听下面人说,看路线, 似乎、似乎是往边关的方向去”

    边关

    在场诸位朝中辅臣、六部要员, 无不为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面相觑。

    张遮本要奏报今年刑部秋决事宜, 闻得此言,更是眼皮一跳。那一张沉默寡言的脸上,少见地由于惊诧而有了一丝松动。

    然而随即又平复。

    他甚至恍惚了一下,目光垂落时,瞧见自己官服袖袍上那细密爬上的云雷纹, 才想起,这一世与上一世是不同的。

    上一世,她同乐阳长公主沈芷衣交恶, 也无力营救勇毅侯府于水火。而这一世, 长公主殿下在宫中待她不薄, 勇毅侯府虽被抄家却保住了大半力量, 只流放黄州。她甚至成了谢居安真正的学生,麾下更有前世富能敌国的尤芳吟,若人在南方,势必还会遇到卫梁

    那样多的人,命迹因她而改。

    那么今时今日,燕世子比上一世更早地有所异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这件事却大大出乎了沈琅的意料。

    他高坐在御座上,额头太阳穴的位置却有些突突地跳动,只觉一股气血往脑袋上冲,抬手慢慢压住了,才咬牙切齿地续问“只他一个人擅离黄州燕氏一族其他人呢”

    王新义跪到了地上“发觉燕临离开黄州后,当地州府官员便立即搜索,可,可”

    沈琅骤然一把拍在御案上,厉声道“说”

    这“砰”地一声响,案上笔墨皆在震动。

    王新义整个人立刻全伏了下去,额头贴着冰冷光滑的地面,声音里一片惶恐“回圣上,不见了燕氏一族不见了人,全都逃了”

    “胡说八道”

    沈琅的面容近乎扭曲,御案上所有东西几乎都被他一把扫落在地,奏折笔墨,一片狼藉。

    “燕氏一族上百口人,一个燕临跑了尚不足为奇,怎么可能一族上下都没了踪影他们哪里来的本事,逃过朕重重耳目,逃过州府重重关卡”

    这一下,是所有大臣都跪了下来,齐呼“圣上息怒”。

    毕竟这两年来,皇帝对政务越发疏懒,信奉长生之道,常服五石散,性情越来越喜怒不定。朝中官员动辄得咎,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众人即便舍得这一身官服、一顶乌纱帽,也得要顾虑一下自己肩膀上这颗脑袋。

    唯独张遮慢了那么半拍。

    年事已高的刑部尚书顾春芳,心底叹一声,先跪下来。转头一看自己得意门生还扣着那封事关今年秋决名册的奏折立着,便抬起手来扯了他一把。

    张遮扣着奏折的手指用力几分,便突出几分凝滞冷厉的线条。

    到底还是没拂顾春芳好意。

    只是屈膝前,一眼瞥见从御案上滚落到脚边的贡品松烟墨,似乎是嫌挡着地上,便轻轻一脚拂了开。

    顾春芳瞥见,不由看了他一眼。

    满朝文武都战战兢兢,唯有边上立着的一名和尚不入。

    生得面方耳阔,有些凶相。

    穿着一身大红僧衣,却偏做高僧之态,得闻燕氏一族遁逃消息,也不过微微皱了眉。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国师,圆机和尚。

    这些天来,朝野上下就没什么好消息。

    内有天教作乱、搅得民不聊生不说,外有夷狄窥伺,原本绝密的乐阳长公主被困鞑靼王庭、向朝廷求助的消息,不知怎的竟走漏了风声,传得满城风雨,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朝廷要派兵营救。

    可朝廷里哪个不清楚

    即便是要同鞑靼开战,也不会选在这时候。嫁出去的公主就是泼出去的水,在她去往鞑靼王庭的时候就已经等于死了,当皇帝的怎会为了一个死人贸然开战

    坏就坏在消息走漏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原本沈琅的打算是瞒着,等沈芷衣遭遇不测的消息传出,再举哀兵以为公主复仇的名义开战。可眼下倒好。若明知公主处境却不发兵,被百姓知道,势必失了民心天教在内作乱,本就巴不得抹黑朝廷,一旦此事有所纰漏,必然会给对方制造可乘之机。

    这当口上,燕氏一族还不见了人

    沈琅不由冷笑起来“好,好,朕看他们是合起伙来要让朕不痛快”

    众人无不噤声。

    沈琅但觉万分暴躁,起身踱步,往下方一扫,却没看见谢危,不由道“谢少师回乡祭祖,人还没回吗”

    王新义但觉倒霉,也不知这一天天怎么这么多坏消息,还全要由他来提醒,脑袋挨在地上,半点没敢抬起来,道“回禀圣上,您忘了,山东曾传急报,少师大人回京途中遇刺。不过昨个儿来了消息,说是人已经救出来了,正于济南府修养,料想过不多时便会启程回京。”

    沈琅眉头一皱“谁人袭击,可曾查清”

    大理寺卿跪在下头不敢说话。

    顾春芳朝他看了一眼,才替他道“回圣上,事发突然,刑部与大理寺才派人前去督查,想必不日将有眉目。依老臣所见,少师大人乃朝廷命官,敢于其返京途中行刺者,不是乱心便有反心,只怕与天教那起贼子有些关联。”

    是啊。

    除了天教,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行刺谢危

    顾春芳之言不无道理。

    边上圆机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谢少师吉人自有天相,幸而无碍。天教贼人犯上作乱,其心实在可诛。不过倒要恭喜圣上了。”

    皇帝正自暴躁,哪里有半分的“喜”

    众人都觉奇怪。

    沈琅也不由看向他,对他倒是颇为信任,神情好了几分“国师这话说得奇怪,喜从何来”

    圆机和尚竟道“一喜谢少师安平,贼子未能得逞;二喜燕氏一族异动,露了痕迹。边关有鞑靼虎视眈眈,贼子燕临偏往边关去,想必有里应外合之心。是以如今边关的处理,必要慎之又慎。少师大人乃圣上股肱,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又深得圣上信任。老衲有一计,倒不妨趁此机会,使少师大人去往边关,一则避开天教贼子的截杀,二则督查军情,严防生变,三则守株待兔,倘若燕氏一族生出反心,以少师大人之能必使他们有来无回”

    众所周知,谢危虽无帝师之名,却有帝师之实。

    圆机和尚这两年来虽以国师之名,在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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